一生尚还不够,非要她一同陪葬不可,吕氏可真是好心胸,临死前,她恍惚间仿若回到还在乡间的时候,她穿着青蓝布袄,扎着不怎么齐整的辫子,手上放着一只大雁风筝,在葱绿的田间跑得飞快,那风筝飞的好高、好高……
若能重来,她不愿为吕氏女,只愿做一个粗野的乡间女子,捉猫逗狗,耕田织布,每日为最简单的事发愁,而不是身处权利漩涡,身不由己,死于非命。
你的命格很贵重,可惜福缘浅薄,若是重来,我可为你逆天改命,让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你可愿?
我当然愿意!可是你为什么帮我?
脑海中传来一个淡笑的声音:我要你贵重的命格。
那东西,我本就不想要,你爱拿,就拿走吧。
随着吕馥在脑海中作出回答,她突然睁眼,迎面被泼来一捧凉水,惊得她又闭上了双眼,在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中,她甩甩脸上的水珠,费力地张开眼睛,面前一个圆脸姑娘正伸手又向她泼了一捧清水。
吕馥呆呆地又被泼了一脸,那圆脸姑娘见她发愣,甩甩手上的水,嗔道:“阿香,你怎么了?”
阿香,这个听上去朴素简单的名字却让吕馥有流泪的冲动。
“阿香!你哭了!”圆脸姑娘慌张起来,连忙淌着水走到吕馥身边,小心翼翼地摸上她的肩膀,“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泼你眼了?难受?”
“没事,”吕馥抹了抹眼角的泪,“风吹的。”
圆脸姑娘担忧地说:“真的?”她看阿香的脸色不好,摇了摇她的肩膀,“你别瞒着,叫我害怕。”
吕馥摇摇头,“真的,我没事,梨花,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家。”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娘。
“这么早?”张梨花看她两眼红红的,猜她可能还是难受,只是不好意思说,阿香脾气好性子软,都怪她闹得太过分,张梨花想了想,“咚咚咚”地跨着溪水跑上岸,把自己篓子里捞到的鱼一股脑儿全倒进云香的篓子。
吕馥还站在溪中,等她反应过来,连忙也费力地淌水上岸,“梨花,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吃鱼,”张梨花盖上她的篓子,斩钉截铁道,“别拧,你不吃,云姨也要吃的。”
“我……”吕馥见张梨花圆圆的脸上写着不容拒绝的坚持,灵机一动,忙道,“这么多鱼,太重了,我拎不动,你还是留两条吧。”
张梨花拿起她的篓子,颠了颠,“这哪叫重,你拎不动我来。”
不管吕馥如何劝说,那一篓子活鱼还是叫张梨花放在了她家院门口,她学的那一肚子的道理在面对最质朴的情感时通通失去了效用。
“阿香,明日我来找你上山采药。”张梨花向吕馥挥动着双手,圆脸红扑扑的,两眼笑得眯成月牙儿,倒退着离开了吕馥的视线。
吕馥怅然若失地看着眼前简陋到有些破旧的院门,心中涌出无限感,真好,她还在这里,她还是乡间的野丫头云香,不是吕氏的嫡女吕馥。
“云香,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屋?”云娘靠在门口微咳,向站在院口发愣的云香招呼,“瞧你衣裳都湿了,快进屋换一身。”
“娘!”云香疾步走入院内,看着娘亲苍白瘦弱的脸庞不禁潸然泪下,娘还活着,她还有娘,老天真是待她不薄,她不仅有机会救自己,还有机会救娘亲。
前世她心甘情愿回到吕家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娘亲的身子,云娘常年身体病弱,需要名贵药材调理养身,却不曾想在她回到吕家之后,云娘便郁郁寡欢,不出半年就病逝了,现在想来,云娘的身体不如人是其一,恐怕吕氏不想让云香还有个在外头的娘是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