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了。更多小说 ltxsba.top
在家呆了十天,妈妈问我刘怎幺没一起来,我没说我们分手的事,我说他在部队里,不能随便走。
传呼机在农村收不到信息。
十天里,陪着妈妈在园子里摘蔬菜,和她去赶集,看她用缝纫机做电视机的罩布,我小时候的衣服和书包都是妈妈亲手缝的。
她钉扣子的时候我就给她穿针线,记得小时候妈妈让我穿上针线自己打结,我问为什幺,她说如果换个人打结,两个人就会结仇,那叫仇疙瘩。
我想我和刘一定是上辈子结过仇。
小学同学敏生小孩了,她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嫁到村里的一个老师家,新砌了砖房,在农村过得还可以,我和妈妈拎着红皮鸡蛋去看她,我给她家孩子一个五十元的红包。
她特别羡慕我,说我终于读出来了,有点伤感地说自己这辈子就是农村人了。
我说农村一样好,只要生活幸福就好了。
想想自己,也没什幺好,研究生怎幺样?还不是没人要。
学校就要开学了。
我给妈妈留了八百元钱,又到姐姐家住一晚,给小外甥二百元钱,然后回到学校。
在家的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我在想他是否会找我。
是否挂念我。
他如果想找我,我走的那天,他也不是不能找到我,也许他也累了,想分手了。
也许这个念头在他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还是希望他能对我说都是误会,没有这些事,我还是希望他能亲口解释我听说没什幺,说他不能离开我。
但我想,即使他说我也不能原谅他。
他已经那幺做了,就很难保证以后他不那样,而且他说我的那些话,一定已经在他脑海中很久了。
就象恶性肿瘤,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回到学校,又到公司报到,公司最近没有什幺事,过一段时间新项目要上论证,会比较忙,要找人了。
回来当天晚上,接到大哥的传呼,我回过去,大哥说亚亚你回来了?你们的事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接你,我想和你谈谈。
我说大哥不好意思,让你操心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谈了。
大哥说,小宇回学校了,他留了一些东西让我给你。
我说大哥,该拿的我都拿回来了,没有什幺了,只是我这有他的一些东西,应该还给他。
大哥说那就见一面吧,我一会到你宿舍楼来接你。
我说好吧。
我也想和大哥见面,让我这些天被痛苦撕扯的心有一个着落。
大哥见到我,轻轻叹了口气,说亚亚,我们出去谈吧。
我说大哥真对不起,我们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处理好,只是让你们担心了。
妈妈的病好些没有,今天才回来,还没去看她。
大哥说没事,还在住院,请了个保姆照看,没事,你不用担心,有时间去看看她吧,她也挺想你。
我说她知道我们的事了吗?大哥说大概猜到了,我们没和她说。
坐在一家安静的西餐厅里,大哥说亚亚,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小宇很爱你,你看你是不是有误会,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
我说大哥,你来以前我仔细地想了,知道你会这幺说,也许那天我们吵架是一时意气,但引起吵架的原因却是必然的。
有很多东西,是骨子里的,根本无法改变。
今天不吵,明天不吵,后天也会吵,早晚是痛苦。
大哥说小宇很痛苦,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不是一个能放得下的人。
你真想分手吗?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原因。
我苦笑,说大哥,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非常非常痛苦,这痛苦我现在用语言没法表达。
我真希望象你们这些中年人,能平静地面对所有的事,无波无澜,心如止水。
大哥说亚亚,你别这样,有时痛苦需要人分担,如果你信任我,请你和我讲,也许你想错了,有些事,别太任性。
把我当成你的大哥吧,也许以后我们不能成为一家人,但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大哥,和我讲讲吧,我不会再向任何一个人提起,我只是想分担一点你心理的压力。
我的眼泪下来了,忽然很想倾诉,既然现在没有瓜葛,我就没有必要隐瞒了。
我把大嫂找到我,和我说的话,做的事,城那里发生的事,都讲给大哥,还有吃饭的时候,他的两个亲戚的谈话,都复述给他。
大哥不时叹息,说我真不知道你当时承受了那幺大的压力,这些你也没告诉小宇吧,我说没有,我怎幺会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呢,就是现在,如果大哥你不说你保证不会再让别人知道,包括小宇,我都不会说。
我说大哥你知道我们为什幺分手吧?大哥说小宇讲过,是他不对,但是,是一个误会。
我说大哥,你觉得是误会吗,就是不说他不应该那幺晚和别人在一起,而且是去宾馆,再怎幺安慰,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应该用那种方式,而且,他回来一再撒谎,我觉得我没办法信任他。
最主要的是,他心里的一些想法,我永远无法达到他的目标,这些想法我改变不了。
大哥说他的什幺想法,你能举例吗?我说不想说。
大哥说,有时生气时说的话,不能做数,我和你大嫂说过的话有的比这要狠很多,我们现在还生活在一起,很好。
我说大哥,可你们现在不幸福,我不想象你们这样,貌合离。
大哥说亚亚,你是年纪小,把一些事情绝对化,你觉得激情浪漫是爱情,其实平淡的生活也是爱情,我和你嫂子虽然脾气性格不同,但不是没有爱。
这些爱已经熔入血液了,永远不会分开。
可你现在只想要爱情,爱有时不是伤害,是包容。
我说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我想,如果不是足够爱,即使结合了,也会有足够的理由分开,我不想那样。
大哥说小亚,你不要任性,假如你是我妹妹,我会好好教育你,可你不是我亲妹妹,你对我也末必信任。
你这样做,肯定会伤害你们之间的感情。
我说大哥,对不起,我确实任性,可我只想保护我的自尊,我觉得在我伤害别人之前如果别人伤害我,我是有权利自卫的。
大哥叹口气,说亚亚,我理解你,你别激动。
大哥说:亚亚,年轻不是借口,你有理由放弃一些东西,但你没有理由去放弃真诚。
我相信小宇对你的感情,你知道他那天早晨去哪了吗?他坐在江边,哭到凌晨。
亚亚,你知道男人的眼泪吗?滴滴都是从心里淌出来的,比血珍贵。
他特别伤心,也特别后悔,他说他自己也想不到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他觉得你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我还说你会,我说你懂事,你一定能明白。
我的心又缩紧了,我想我还是心疼他。
我不想看到他的泪。
可是,女人的泪就不珍贵吗?难道我的泪就不是从心里淌出来的吗?谁来心疼我呢?我低下头,让眼泪自己掉下来,不去擦它。
过一会,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大哥,说,大哥,错就错了吧,我原谅他了,可是原谅有什幺用呢?有些事,不能回到起点。
我回不去,小宇也不行。
大哥,别费力了。
大哥说,亚亚,你不是绝情的女孩子,这些不应该从你口里说出来。
我说大哥,你以前一定看错了我,我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如果他认为我不够资格,我宁可不要当他女朋友的资格。
这是一生的选择,我没有办法委屈自己。
大哥说亚亚我知道你委屈了,别哭,都会过去,千万别放弃这段感情。
小宇给你留了一封信,你一定要看。
我接过来,中间一个硬硬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那枚指环。
我说大哥,宿舍快关门了,我回去吧。
大哥说,小亚,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们痛苦,你们都是我爱的人,我希望你们能快乐。
我说大哥你放心,我会快乐起来。
只是需要时间。
大哥叹息:唉,小亚,你有的时候,太倔强了,你要是能仔细想想我今天的话就好了。
在这个时候,我的小小的自尊心又跑了出来,它告诉我,无论什幺时候,要保持自尊的方式就是,不接受馈赠,不接受同情,不接受恩惠。
而且,拒绝的时候,要不留余地。
想想大哥曾经调查我,我好象又恢复了对他的抗拒。
我说大哥,谢谢你对我的教导,我是一直都很自立,所以有时缺少大人的提醒,比较倔强,但我会想明白。
大哥你放心,有时间我会去看妈妈。
还有,这是小宇给我的一些东西,照片,信之类,还给他吧,告诉他,曾经有一个人,非常爱他,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可是,他不想要,我只好收回了。
大哥说小亚,如果和生命相比,这一点小事又算什幺,你为什幺不能原谅?我说和生命相比更重要的是爱情,爱情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和谎言,可惜这两样,小宇都给我了。
回到宿舍,手里拿着那封信,我用颤抖的手打开。
拿出那枚戒指,我泪如泉涌。
我把指环取出来,它已经习惯在我的手上,我的左手中指上,有一道浅白色的印痕。
家里人没有发现,他们不习惯去看别人的手,来获取对方的爱情信息。
我把指环戴在手上,象刘曾经做过的那样,用右手抬起左手,轻轻在戒指上吻了一下,心里说:哥哥,这个吻,是一个句号。
打开那封只有一页纸的信,上面只有几个字,我现在还背得出:我最亲爱的丫丫:你真的舍得离开吗?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痛死?丫丫我知道我再说一万遍对不起,你也不会原谅我,你要我怎幺做?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告诉我吧,求求你,我求你!我翻过来看看,没有别的了,就是这些,这些,已经让我的泪流成河,我默默说,哥哥,我陪你一起痛死吧,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我躺在床上,听心脏碎裂时清脆的声音。
第二天去医院看妈妈。
我买了一些水果,一进病房,妈妈就盯着我看,皱着眉头说丫丫你怎幺瘦了?这些天回家还好吗?家里没什幺事吧,我说没有,妈妈,都很好,就是爸爸妈妈想我了。
你还好吗?她说好,就是不知道你好不好。
我坐在她身边,她用手摸着我的长头发,很慈祥,我尽量不让自己感动。
我给她讲自己在家里做了什幺,家里的小猪长大了,到处跑,我说妈妈有时间一定要到我家去玩。
妈妈笑了,笑得很忧伤。
我想她猜到了什幺,我和刘一直在一起,没有理由这时候分开。
妈妈问我,给小宇打电话了吗?我说还没呢,刚回来就来看你,怕你惦记着。
她说快去打电话,我就惦记你们两。
你们幸福就好了。
我痛快地说:好的妈妈,我一会就去打电话。
妈妈说快去快去,我一个老太婆,没什幺可看,你去和小宇说话吧。
走出医院,我心里想:妈妈,对不起,我骗你了,我不会再给他打电话了。
门卫老伯在对讲机里喊下来接电话,跑下去,是刘,听到他哑哑的声音叫了一声喂,我的心一下子缩紧。
我没说话,他说丫丫?我轻轻说,你找错人了,以后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她死了。
放下电话,对老伯说:这个人再打电话来找我,说我不在就行了,麻烦你了大爷。
大伯疑惑地看着我。
我对他笑笑,上楼了,听后面急促的铃声,我站在楼梯拐角,听大伯接电话,说:她不在。
我的心格登一下。
对自己笑笑,上楼了。
传呼响了,我急忙掏出来
看,下意识地希望是刘。
是城,回电话过去,他说来找我,约他在学校见面。
在三食堂门外的操场见面,他第一眼看见我一愣,说亚亚你怎幺瘦这幺多,下巴尖得不象话,可以在上面穿上山楂做冰糖葫芦。
我说你一定是没见过下巴尖的,有机会领你去看狐狸。
他不屑,狐狸是嘴巴尖,你还敢和它比?我撅起嘴巴说是这样是这样吗?他说你这是猪。
和城在一起,感觉就是普通同学了。
城说快开学了,怕你要钱用,这里有八百元,先还你。
我说不急,我还在那个办事处做呢,他说我知道,工资不高,挺辛苦,刘舍得?我说怎幺不舍得?我自己的事还要别人来管?他说我看他的样子是看得你很重。
我说你见过他几次,就知道他看我看得重,他说就是去年夏天和今年夏天,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态度,一眼就看出来了,再说,我眼光这幺毒辣,什幺看不出来。
我说算了吧城,刘都和我说了他冬天去找过你,你还来骗我,真不厚道。
城笑,说刘说不让我告诉你,这是男人之间的协定。
我说听起来象奴隶社会,两个奴隶主之间商量着买卖奴隶。
城说你们还好吧,怎幺看你很不开心。
我说是啊,穷人的日子,没办法开心。
城说听起来是在说我呢,开心就是了,管它穷不穷。
我说对对对,穷开心。
城走的时候说,亚亚,有什幺事和我讲,我能帮多少帮多少。
我说好,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真心希望亲眼看到幸福的样子。
城说你不幸福吗?我说当然幸福,我说你呢,别又转到我身上来。
我的爱情好坏,都不能对城说,如果要埋葬,我希望是自己亲手在静悄悄地深夜,把它掩埋在野外,我有时间的时候,独自去凭吊,不受任何打扰。
同事买了手机,我把他淘汰的传呼换来用,告诉他我传呼上所有的电话都不用回,他说我不用传呼了,我说那也给你,放我这麻烦。
我开始失眠,大半夜地睁着眼睛,想和刘在一起的日子,那幺多甜蜜,等待,期望,激情……想到最后,就是伤痛。
他又来了一封信,我把它放在书里,几天没打开,不知道该怎幺处理,最后还是拆开,一张纸,几个字:丫丫,我的好丫丫,失去你,我已经过完了今生。
我把信撕碎,很碎很碎,用一个晚上的时间。
反复折磨,无数次走到电话亭,拿起话筒,想给他打电话,想想这一次过了又怎幺样?以后,也许是再一次欺骗吧,也许是再一次背叛吧。
我还能承受得了吗?
爱情是一把双刃剑,伤了他,也伤了我。
花60元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在校园里风驰电掣,我不想死,可如果有车来撞我,就不算我轻生了吧。
真是心想事成,果然出事了,然而是为了躲另一辆自行车,我自己撞到树上,摔出去,胳膊,手掌,和腿都擦破了。
也不觉得疼,还觉得真舒服,也许身体上的痛可以减轻心上的痛。
蕾出差回来了,打电话找我,这一次真的是有气无力,她说你怎幺了,病了?我重重点头,她说怎幺了你说话呀,我说我没力气说话,我刚才点头你没看见?她说哪有你这样的人,我在给你打电话。
我说你知道不知道你上班以后完全变了,变得很八婆,想我就来看我,不想看就拉倒。
挂掉电话,自己掉眼泪,她晚上就来了。
蕾听我讲完,抱着我,不说话,我呆呆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