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态霙并不低头,恭敬答道:“启禀圣上,民女从未服过。”
“哦?”景瑞帝初见她时,她小心彷徨,连话也说不清楚,然片刻之后,便能从容应对了。这时语音中虽然仍有怯弱之意,却仍然敢听从他的吩咐,抬头仰视答话。
景瑞帝莫名觉得有趣,又道:“容复华声称自己从不知服用美人妍会有何坏处,但这样好的东西,却不肯给你服用?”
“启禀皇上,当初美人妍乃是作为雨英医馆一味药材,后来才知有延龄的功效。只是民女从来不曾有过病症,不需服用美人妍。而且年纪尚幼,也不需这位药。所以,父亲才从不曾给民女服用过。”容态霙心中着实忐忑不安,但只能强行压制自己心中的胆怯,只盼这番话能够使得景瑞帝相信,也能为日后容复华的案子带来一点点转机。
不需服用么?
景瑞帝打量着跪在下方的容态霙,她今年大概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乃是女子一生中最锦绣灿烂的年纪,凝若滑脂的肌肤嫩若春葱,漆黑丰美的秀发犹如黑珍珠一般,的的确确是用不着美人妍的。
景瑞帝不自觉微微失了,片刻后清醒过来,复又问道:“听皇叔说,你想进宫是为了淑妃的缘故?”
“启禀皇上,此次淑妃娘娘帝脉有异,若是与雨英医馆的美人妍有关,民女与家父便是百死莫赎的重罪。所以,民女请求清平王爷,希望进宫,都是为着这个缘故。”
“难道初次之外,你便不曾做过其他念想了吗?”景瑞帝这般问道。
容态霙轻咬嘴唇,难以作答。
景瑞帝自御座上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一边说道:“倘若此次你能进宫,便能想方设法为你父亲求情,如果能够顺利治好淑妃,更加有了些依赖的本钱,是不是?”
容态霙感受到身边迫人的压力,似乎令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咬紧嘴唇,硬生生的鼓气勇气,答道:“是,民女不敢隐瞒皇上。”
“容复华于大理寺中招供,不知这异命案的来处,对淑妃的病症也是全然不通,你是他的女儿,一身医术都是自他袭来,难道又能超越汝父?”
容态霙道:“民女医术低微,只是近日想通一些事情,所以才敢如此大胆。”
“哦?说来听听。”景瑞帝好整以暇的慢慢踱着步子,拨弄着旁边摆放的茶花,隐隐约约闻到自容态霙身上传来的清幽香气。
“此次异命案,父亲的确并不知情,但民女猜想,又确确实实与美人妍有关。美人妍有的药力,能够保持女子青春不老,而且,服用一定时间后,还可以恢复过往年轻容颜。只是,一旦停用,恐怕就会被药力反噬,而且,服用的时间越长,反噬就会越大,所以,才会出现那些异的命案还有一夜白头的异事。倘若淑妃娘娘的病症也是因美人妍而起,民女斗胆,请淑妃娘娘暂时以龙脉为重,继续服用美人妍。”
“原来如此。”景瑞帝轻笑道,“照你的意思,只要不停顿的服用美人妍便不会有事,可是,淑妃的美人妍都是从雨英医馆买来,而前段时间雨英医馆的水池已经被毁,再无美人妍可得。倘若淑妃手上的美人妍也服用完了,药力反噬,岂不是比现在还要厉害?”
容态霙取出身上所揣小瓶,道:“雪里胭脂最后一次开花,曾出现异常。所以,留下这些制成的美人妍并未售出,这美人妍虽然有异,但民女曾翻遍医书,以各种方法试验过,这美人是否依旧有保持青春的功效并不可知,但的确与人身体无半点损害。所以,民女大胆……”
“你想要淑妃以自身和腹中帝脉做赌?”景瑞帝森然道。
容态霙情不自禁周身一抖,手上小瓶差点握不住:“民女大胆,只是一己狂妄猜想,绝不敢有任何犯上作乱的想法,一切紧请皇上定夺。”
景瑞帝察觉到她声音中的惊惶之意,不觉微微一笑,自她手中接过小瓶,瓶身上犹留有她的体温。
“来人。”
有太监推门而入,躬身拜倒。
景瑞帝将小瓶交给太监,吩咐道:“你拿此物到太医院,请院使与所有太医商研,看看此物的药力药性如何?”
那太监领命,弯腰退出。
“你到帝都,所作一切,无非是为救汝父。倘若淑妃果真好转,但这世上毕竟有如此多的人因为汝父而丧命,你要如何弥补?”
容态霙伏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到地板上。
“家父行医一生,从来救人性命,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此次事情远非常情,家父一时错虑,乃至酿成今日惨状。民女自知罪重,仍想斗胆恳求皇上,请皇上饶恕家父一条性命,家父有生之年,能够继续行医,救治病患,方能弥补过去一切。民女自小丧母,与家父相依为命,除了民女与家父之外,家中再无他人。民女也愿自请为奴,以己之力,希望能够弥补家父所犯之错,请皇上准许。”
“自请为奴?”景瑞帝听得这几个字,微微一笑,脑海中却不由得回想起前几个月秋狩之时的情景来。
“来人,送容姑娘出去。”
方才带容态霙进来的那名宫女进入,见了景瑞帝行过礼,容态霙茫然的从地上站起,跟着那宫女离去。
走到外面,容态霙这才察觉出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泛出阵阵的凉意。抬起头,察看着此时的天色,却不知道是阳光晃眼,还是额头受伤的缘故,只觉得一阵阵的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