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吴六搀扶了父亲,又招呼了几个孩子去给亡妻上坟。临走前,老人还不忘吩咐道:“小姐,您一个人来上坟可小心些哦!前些日子我听村头的老张头说,有天夜里他从这边经过,远远的就看见有团黄黄的火光,好像灯笼一样照在这里,一点一点的向前慢慢飘着。当时把他给吓得啊,差点就屁滚尿流,一脚就摔在了地上。结果他一摔倒,那团火光立马就熄了,您说怕不怕人。老张头一吓,立马从地上跳起来,撒起脚丫子跑回了家,一路上都没敢歇过气。哎呦呦!”老人不住感叹,“可了不得喽!”
其实在坟地里看到火光是常有的事,人在死后,常常都会自己产生火光,人们将这称为鬼火。其实是正常的,并不是什么鬼怪作祟。寻常人不知道,但容态霙早就听父亲跟自己讲过了。容复华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连带容态霙也是自小受益颇多。听到老人这么说,容态霙也只是客套两句,并不害怕。
等到吴六带了一家人去上坟了,容态霙也就回到小蝉墓前,将带来的菊花分成花瓣,一点点撒到小蝉的坟上。刚才和吴六一家说过话,又听说了旁人被一件其实很正常的事情吓到后,容态霙便没有那么害怕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因为人们的不了解而自己吓自己的,小蝉这件事情,说不定只是风吹雨打的缘故呢!
容态霙将所有花瓣撒完后,整座坟茔仿佛披了一件衣服,很是绚丽。就连在远处的吴六一家也给吸引过来,几个小孩子不住大叫:“好漂亮好漂亮!”
容态霙心情舒畅,带了东西离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觉疑惑。
方才吴六父亲所说的,老张头说过远远的看见有团黄黄的火光,可是如果真的是鬼火,应该是青色才对啊!不该是黄色。黄色,理应是灯笼的颜色。
容态霙疑惑着回头,身后众多的坟头中,撒了各色花瓣的小蝉的坟头特别显眼,一眼就给她瞧见,但怪的是,容态霙从此时的位置上看过去,却惊觉小蝉的坟头比周围的坟头都低了好大一截。
这个地方是贫民的葬地,有些没有钱料理后事的,往往只是自家动手,将尸骨埋了就是,所以,有些根本连最简单的棺木墓碑等东西都没有。即使有些有,坟头也是东倒西歪,墓碑也很是粗糙。
印京之中,做穷人葬礼生意的只有郑记一家。因为他们做事公道,也认真负责,价钱也低廉,很合穷苦人家的意,所以大凡能够拿得出钱的,都是去找郑记了。周胜在安排那些无依无靠人的葬礼,也是找的郑记。
郑记干这行已经有数十年了,在印京中很有些名头。替穷人办丧事本来就获利不多,再加上郑记的名声又响亮,别家都没有再做这一行了。郑记一次活赚得也少,只因为找他们的人多,干多了才能够养家糊口,要说也就挣钱在气力上。
郑记当家的常说,自他干了这活开始,到如今,没有千件也有八百了。那是熟能生巧,闭了眼睛都能干得一样顺溜。就说那坟头,只要是郑记的活,不管是哪个地方的,那都绝对是一样的形状大小高矮,决不会相差多少的。
郑记这番话其实也没说错,因为从容态霙此时站定的角度来看,周围有些模样的坟头都是出于郑记之手,而一眼看上去,的确都是相似的模样——形状、大小,高矮。
只有小蝉那一座坟头,矮了好一截,而且不管是哪一方面,看上去都是莫名的别扭。
容态霙听见远处吴六一家人离开的声音,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说话声渐渐远去了。容态霙心中惴惴,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做些什么,脚下一直没有动过。
最后,她终于大着胆子,重新走到小蝉坟头边去。
方才她撒上去的花瓣,已经有一些被风吹走了,撒在四周的地上。坟头有些地方露出原本的黑褐土质。
容态霙屏住呼吸,连脚步也不由得放轻了。绕了坟头一周,仔细打量着,终于发现了一点东西。
在小蝉的坟头中,她找到了一支埋在土里的连带着花茎的野花。
因为被埋在土堆里,整个花朵都被土包裹住了,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和颜色,所以刚才容态霙才没有发现。随后,容态霙又相继找到好几朵花,都是一样被埋在土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