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峪城算是西北的贸易之城,来往客商很多,番罗客商占了一半左右,他们大多带着一溜老婆。临近的一桌,一个番罗男人坐在上首位置,点了一桌子菜,左、右、对面一共坐了五个女人,有的给他挑鱼刺、有的给他吹汤、有的把饭菜喂他口里;他靠坐在椅子上,无须动手,只负责张嘴闭嘴,心安理得地享受妻子们的服侍;吃饱了,靠他最近的妻子赶忙用帕子给他擦嘴;然后,他舒舒服服伸了一个懒腰,轻轻挥挥手掌,动作象赶苍蝇一样;他的妻子们却大喜,一个个拾了筷子吃起来。月容看得目瞪口呆,目光不禁移向隔壁的另一桌大庆男人,他们无比羡慕的看着那个番罗男人,眼珠子都快被勾出来了。
月容心里不禁轻“哼”一声,不动声色打量光元三兄弟:光元慢条斯理喝汤,并没有朝那边瞅一眼;光宇正瞪着眼与一个人打眼仗,月容留意到那个人刚才盯了自己半刻钟之久;光涵倒是盯着那番罗夫妇看,眼里浮现的却不是羡慕,色很是难懂,月容想了一会,确定那种色是“害怕”。不禁纳闷,他一向无法无天,有什么能使他害怕?又想了一会,顿时明白过来,心里大乐!埋了头喝汤,觉得今天的汤特别鲜、特别甜!
正喝得欢,耳边却听到低低的议论声:“……三哥,你说角落里那几个俊俏公子,比起前几天离开华峪的那位运粮使怎么样?”另一个道:“论容貌么,各有千秋,不过那位年纪最小的公子,倒是生平未见的绝色。论功名,他们几个看样子不过是身世略好一些的世家公子,哪里比得上运粮使年少有为、十三之龄便立下战功!四弟,我等惭愧啊……”月容心里长叹:刘五公子,粉丝不少啊。
晚上是光宇值夜,月容认为在田城之时已经放纵了他,而且这个客栈的隔音效果非常差,她不用细听就能听见隔壁阿葵铺床的声音,这夜便打算让光宇睡榻上:“宇哥哥,这华峪的天气倒比田城暖和,你今天就睡榻上吧。”意思不言而喻。光宇打了一个喷嚏,直直看着她,道:“月儿,我的风寒还没好呢!天气再暖和榻也比不得床上舒服,再说,接下来十来天都是风餐露宿,你就忍心?”忍心后面显然还有内容,月容听出来了,故作不知:“好吧,那你躺里面,我睡外面,万一你头疼脑热的也方便我给你端茶倒水。”按了他躺到床上,帮盖上被子,自去整理包袱、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待她整理好,他也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月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轻手轻脚上床,掀开被子躺下。刚躺下,发出鼾声的男人立马压了上来:“月儿,我头疼得厉害,估计是风寒加重了!”月容不信,但却不由自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光宇一把抓住她双手放到头顶:“发发汗应该就会好,月儿帮宇哥哥好好发一回汗!”话落,用上半身压住她,空出一只手便褪她下裳,月容不敢发声,抬了腿踢他,一踢之下,发现他下半身竟已脱得□,难怪刚上床时他翻来覆去的,竟是预谋已久!月容放弃了挣扎,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泄愤。光宇低声闷笑,飞快褪去月容下裳,也不管两人的上衣,分开月容的腿就冲了进去。月容觉得他动作太大,担心隔壁听见动静,伸出腿圈住他腰身、勒紧,迫他放慢速度。光宇却不领情,掰开她双腿,双手一搓把她翻了个身爬在床上,伏下/身从后面一冲而入。月容脸色如血,却奈何他不得,只好把头钻到枕头下面装鸵鸟……第二天早上起来,月容低头不敢直视光元、光涵两兄弟。偷偷瞟一眼光元,发现他面色如常;再斜斜观察光涵,他满脸红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两人对她都没有特别关注,月容的动作这才利索起来。
八人用过早膳便出发往红岩谷口,出示兵部路引和威北公手书之后,很顺利的过了关。一行人紧赶慢赶,在天黑之前到达红柳戈壁边沿的砾原镇,寻了客栈早早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进戈壁。戈壁路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石头,很不利于跑马,虽有官道,也就是搬走了大石头,路上的石头大小比较均一罢了,月容他们打算花五天时间穿过这片戈壁。
戈壁上没有人烟,不过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片稀疏的矮矮的红柳林,这让月容他们可以在中午日头狠毒的时候靠着树干休息一会。出发不久,他们就看见路上深深的车辙,月容估计,是刘珏的运粮队留下的,他比他们早五天出发,但是车队速度慢,这时应该还在前方的戈壁滩的某一处。
第三天黄昏,众人寻了一片红柳林,八人分工,熟门熟路生火的生火、升营帐的升营帐,不一会就整理出一方小小的野营地。用过晚餐,象往常一样,点了火堆在四周,派了一个人值夜看守,其余的人躺到了营帐里自己的地铺上。他们一共三个小营帐,月容和阿葵在中间,三兄弟在左边,阿金他们三个在右边。凌晨,月容被渴醒,刚要爬起来,突然看见营帐一角微光一闪,凝一看,竟是雪亮的刀尖!
☆、相遇
月容一惊,屏住呼吸,右手把枕下的剑悄悄握在手中,左手拉住旁边的阿葵,一跃而起,一边大呼:“有贼人!有贼人!”,一边一剑刺向刀光闪亮处。月容听得帐外闷哼一声,接着便戳进来好几把刀!戈壁的夜晚很冷,大家都和衣而卧,阿葵被月容拽醒,睁眼便看见几把刀就要戳到眼前,小姐正拉了她后退,同时还不忘用脚尖把她的大刀勾到她面前。阿葵略一弯腰,握住大刀刀柄,挺身上前便向眼前戳进来的刀尖劈过去。月容听得左右都有刀剑相击之声,又听得光涵焦急呼喊:“四弟!四弟!”知晓光元他们也已经与来犯之敌交上了手,抬手一剑把身后帐篷划拉开,拉了阿葵一跃跳了出去。
此时天已蒙蒙亮,月容匆忙间四顾,发现外面居然围了二三十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显然有备而来,人人手提武器,马蹄上都包了厚棉布!月容记得后半夜值夜的是大石,急切寻找他的身影,发现大石和阿金、大河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合力对付围着他们的五六个黑衣人,但是一只胳膊却耷拉着,显然是受了伤。看来大石应该是与自己差不多同一时间发现来了贼人的,大石只是受了伤,月容松了一口气。但她的那口气还没松完,身前已经围上来十几个黑衣人,最前一个人的刀已经险险劈到了眼前,月容赶忙挥剑一挡,立即觉得虎口发麻!脚下也不由自主退了两步,心下暗惊:“这群人并不是一般的匪徒!”阿葵跨前一步护在她面前,大声喊:“四公子,快,快到二公子那儿去!”
光元他们也被十几个贼人围住,但他三人剑术精湛,不一会就撕开一个口子,光宇刺翻两个黑衣人,飞快朝月容奔来。月容伸手一拉阿葵:“都聚到一处!”两人且站且退,终于与光宇聚到了一处,背靠背对敌。黑衣人看见光宇跑了,居然只留四个人对付光元和光涵,其余十几个人都朝这边围了过来,一时围住月容三人的居然有将近二十人之多!月容紧抿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右手握剑,把兰幽的招数一招一招使了出来,却悄悄伸了左手到腰间摸索。黑衣人中有一人看见她的小动作,大声向同伙示警:“小心那个小白脸,有诈!”同时自己一剑便向月容刺去。光宇一脚踢翻一个近前的黑衣人,同时挥剑一挡,弹开那个黑衣人的攻向月容的剑,又一脚踢向他腰间,把他踢出一丈之外。
月容刚缓了一口气,眼前又是一刀劈来,侧身一躲,一个下腰,递剑刺向来人大腿,那人往后一退躲开,月容险险又避过一次。抬头看见光元和光涵已经放倒了围住他们的四人,提了剑正在外围杀敌,黑衣人分了几个人去拦,月容他们的压力顿时大减。月容精大振,左手也终于摸到想要的东西,又摸索着解开了口子,然后飞快掏出来往周围一撒:“同时大喊:“三日醉!三日醉!”耳边却听得光涵也在大喊:“十步倒!十步倒!”光元他们听得两人大喊,每人便分了一手对敌,另一手便摸了药丸往嘴里放。黑衣人一愣后,动作越发狠厉,却发现自己渐渐力不从心,不过半刻,便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月容看着最后一个黑衣人终于也倒了下去,虚脱一般,一下便要跪倒在地上,边上光宇一把搂住她的腰,焦急大喊:“月儿!月儿!”一把把剑扔到一边,上下摸索,检视她的周身。月容一把握住他的手,有气无力道:“宇哥哥,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歇一会就好。”光宇看她周身并无伤口,便跪坐在地上,半抱了她让她静静躺着,一时光元和光涵也围了过来,看她无碍,便招呼了阿金他们一起去翻查倒地的黑衣人。
月容歇了半刻,缓过劲来,立即便招呼大石:“大石叔,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大石却低了头道:“无碍,只是一点小伤,不敢劳烦小姐。”月容只得走到他身边,道:“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又在马蹄下包了厚棉布,来得不知鬼不觉,别说是你,就是二公子也未必能够及时发现。前路还长,返程也要靠大家齐心协力,养好了伤才能共渡难关呢。”大石终于抬起头:“谢谢小姐!”月容检视他的伤口,左臂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显然来人是打算一刀毙命的,幸好大石及时反应出手挡了一下。说到底,大家也是为了她才到西疆来,月容很内疚,仔仔细细给他包扎好了。
“大家快来看!”月容刚直起身来,听得阿金大叫起来,一时大家都围了过去,看见阿金手里捏着一个荷包。光元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一看,里面包着一张折叠得很好的一张纸;展开了纸一看,竟然是一张画像!看那眉眼,居然是光宇!画像显见是匆匆画就,上面就粗粗几笔,但光宇的韵尽在其中,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他。由此可见,作画的人很熟悉光宇,画技也很高。但是除此之外,纸上没有任何字迹。
大家一时都看向光宇,光宇被看得莫名其妙,沉吟半刻,道:“难道他们是来杀我的?可是,为什么?”光涵道:“二哥,前阵子你不是清剿了好几拨清国j细?或许人家已经把你恨上了!”光元道:“二弟,看来他们的确是来找你的。若说为报仇,我认为倒不至于,或许有别的原因。他们不远千里跟踪至此地,所图恐怕不简单,我担心他们一次不成,恐怕还有下次,我们先弄醒这个怀图的黑衣人审问一番吧。”
光宇道:“看这些人的身手及行事,必是清国人无疑。依我以往的经验,这些人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们此后小心为上吧。好在还有两天就出戈壁,出了戈壁我们先往北到湟源城,跟常勇侯说明缘由,请他派一支官兵作护卫,而后再行上鹰山。”
“可是这些人怎么办?”月容看着躺到在地上的黑衣人,出声相问。
光涵拔了剑,狠狠道:“这群人是要我们的命而来的,我现下就要了他们的命!”光元喝道:“三弟稍安毋躁!既然我们要去湟源,就缚了他们一起吧!”光涵悻悻道:“哪来那么多绳子?一刀下去多省事!”光元道:“他们为何而来我们并不知晓,押解到湟源城慢慢审问,或许能解答一二。你身上不是带了软骨丸,给他们一人服一粒下去,十天之内他们都提不起劲闹事。月儿的帐篷破了,割了作缚绳便是。”
光宇道:“大哥说的极是。”话落,叫上阿金和大石一起走开去割帐篷。还没动手,听得马蹄声嗒嗒从前方传来,众人一惊,赶忙拔了武器在手,急急围成一圈准备御敌。
来人骑着快马,约有五十人,全部身着大庆军服!众人松懈下来。光宇未等人群停下便走上前,大声道:“我等为帝京张阁老府家人,今晨遇清国人袭击,贼人均已被俘,还请官爷们帮忙押解去往湟源城!”
来人在十丈外停稳,听得光宇的声音,当头一人急急骑马奔了过来,一边喊:“是鸿明大哥吗?鸿明大哥!”众人一愣,还是月容眼尖,轻声对众人道:“刘五公子!是常勇侯府刘五公子!”
刘珏跳下马,对光元三兄弟拱手行礼,看见月容,一愣,随即笑开来:“月——哥哥!别来无恙?”月容对他一拱手,道:“五公子好!”将近两年未见,月容眼中的刘珏,已经稚气全消,面部线条明朗、柔和,鼻子高挺,口唇颜色鲜艳,凤眼斜斜上挑,笑起来的时候,让人魂授予;可是不笑的时候,色却冷清淡极,让人不敢轻易接近,气质完全不同于他的哥哥刘琨。
看见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刘珏颇为讶异,光元便把原委说了一遍。刘珏一边吩咐跟来的兵士把那些黑衣人捆了,一边道:“我们驻扎在前方十里处,三刻钟之前我听得这方有兵器相交之声,以为是匪徒打劫过路客商,便带了人马赶过来,没想到是几位大哥和月——哥哥。”
看一眼月容,接着道:“小弟押着粮草行程很慢,这群贼人便交给小弟,小弟另拨五十人跟着哥哥们骑马去鹰山。清国贼人恐怕还会再来,然数目恐不会多,五十精锐应可保哥哥们平安。”
光元道:“甚好!然拨出五十兵马,不会耽误刘兄弟办正事么?”刘珏道:“无碍,粮队还有五日便可出红柳戈壁,我大哥已经带了人马赶往红土镇接应,三天之后想来就应该到了。”
光元几人郑重道了谢,跟着刘珏一起回了他的营地,歇了一个时辰,便带着他拨给的五十兵马,带足粮草被服,先行奔戈壁边沿的红土镇而去。两天之后出了戈壁,在红土镇歇息一晚,径直往西朝鹰山启程。
光元他们是一大早出发的,刘琨当天晌午之后带着接应粮草的兵马到了红土镇。又过了两天,刘珏带着粮队也到了红土镇。兄弟俩也有一个半月未见,不免上下打量对方,刘珏发现哥哥的胡子又长了不少,大笑:“大哥,阿伊娜将军还在湟源城吗?”刘琨恼怒一笑,拍他头:“不但阿伊娜将军在湟源城,她的八个妹妹全都在!阿丽娜一天问起你十几遍呢!”
刘珏不以为然:“问就问呗,反正她也取不来鹰山顶上的玉雪莲,就是她能取来,我也有旁的法子让她知难而退!”刘琨看他情轻松、嘴角含笑,暗暗纳闷,便问:“路上碰上什么开心事了?乐成这个样子!”
刘珏的嘴角一下裂到耳根:“我在红柳戈壁,遇到月姐姐了!呵呵,呵呵,呵呵!”
刘琨一把抓住他的双肩摇晃:“谁?你见到谁了?再说一遍!”
“我见着月姐姐了!她比以前更美丽了,可是我已经比她高了半指。在红柳戈壁中,她打扮成男子模样,可是我一眼就认出她了!月姐姐还对我笑呢!呵呵,呵呵,呵呵!”
刘琨浑身一震:“她怎么会到红柳戈壁?”
刘珏镇定下来:“说是给西陵老人拜寿,可是我觉得不像,我觉得他们是去求医的。对,我怎么现在才想到,一定是月姐姐病了!否则从帝京到鹰山,一路这么危险,他们三个怎么舍得让她出门!张世叔的医术已经世间难寻,对月姐姐的病居然也束手无策、须上鹰山求西陵老人。月姐一定病得很严重!”刘珏敛了笑容,色焦急起来。
刘琨也心焦月容的病情,可是目前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你说他们往鹰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