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看得出对方和以前压力大时的区别。
过去的邵彦东活力四射,而现如今的对方就像是老化的皮筋,挣扎在衔接点,也许某个时刻轻轻一扯便会轻易断裂。
下班回家的邵彦东面对骆迁时态度不曾有任何改变。
骆迁确定如果那天早上没有听到对方和邵远升的对话,他永远不知道邵彦东每日承受的精压力。
而每次面对沉稳温柔的邵彦东,骆迁心下总会升腾说不清的愧疚和心酸感。
当他主动提起邵彦东近期因什么事情心烦时,对方总会寻到好方法转移话题,让骆迁无法进一步探寻。
面对邵彦东的隐瞒,骆迁理解却又恐惧着。
理解对方不想让他承担这些压力;
恐惧着对方终究撑不住,在某个下班回家的晚上平静地和他分手。
对邵彦东来说,虽然他竭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却也无法克制地在内心深处渴望父母的认同。
那顿家庭聚餐后将近三个月时间,家里都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询问现状。
中间他尝试过往家打回去,但第一次打通就被挂断的结果让他忽的不知该怎么和父母沟通。
邵彦东忽的想起小时候犯错时父母曾经为了吓唬他将他拉出门让他孤零零一人坐在冰冷黑暗的楼梯间哭泣,虽然十几分钟后母亲就会开门将他拉回屋子,但那数分钟的寂静足以让他感受无助和恐惧。
现在的他就仿佛坐在那无人回应的楼道。
只不过和儿时不同,父母也许再也不会为他开启那扇门。
入冬的某个傍晚,邵彦东接到一个电话。
当时正和骆迁吃完晚饭在街上散步的他缓缓滞住了脚步,脸上笑容消失的速度连立在一边的骆迁都看得一清二楚。
邵彦东举着手机瞄了眼骆迁后,视线便扫向马路,语气也低沉了许多:“爸。”
骆迁在旁边眉梢微微立了立,但装作没注意的样子转头看向身后不同街边商店的霓虹灯。
不一会儿,他听到邵彦东用一种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对手机那边的男人开口:“我之前说过,我是不会去的。”
听着那句话,骆迁已经整个人背向邵彦东,但注意力却全数移动到了对方身上。
“……我真心希望您能明白我的情绪,如果——爸、……爸?”
邵彦东和邵父的对话戛然而止。
骆迁转头望向对方,他看到邵彦东一脸阴郁地举着手机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才木木地重新将电话塞回口袋。
被骆迁注视了许久,邵彦东才察觉。
面容划过一抹苦笑,他凝视着骆迁,开口:“抱歉,久等了。”
骆迁只冲邵彦东抿了抿唇,两人便重新并肩而行。
耳畔充斥着不少车辆飞驰而过的呼啸声。
在走过第三个街头转角时,骆迁终究声线嘶哑地开口:“怎么,家里有事?”
心不在焉的邵彦东在骆迁言辞落下几秒后才讪讪反应:“嗯?你说什么?”
“你家里有事?”
“没怎么,跟老爹……有些意见不合。”
“意见不合?”骆迁脸色灰蒙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爸是个挺随和的人。”
“是,随和。”邵彦东视线转向前方空荡一片的夜空,长长叹了口气,“不过,我终于干出一件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随和的事情了。”
“……”
邵彦东说话时显得很随意,他并未察觉身边的骆迁脸色一瞬间变得有多阴沉。
“所以你打算怎么打破僵局?”骆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种没营养又自虐的愚蠢问题。
但他当下的感受就是,有些话即便知道问了无用也想问。
这世间大概就是有那么几个操蛋瞬间让人想无理由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