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衣出地看着过去的一切向自己涌来,她又站在困住自己的小黑屋里凝视天花板,这里曾经让她愤怒。可终于重新站在这里的芽衣,突然发觉,原来比起愤怒,原来恐惧更强烈。
可那个时候的她,究竟在恐惧什么呢?
明明是能够轻易回答的问题,芽衣反而有些想不起自己当时的感受了。再加上,身边总有一个喋喋不休的莎士比亚,更是破坏了回忆的氛围。也许,换做其他人,大概会对莎士比亚的追问不休感到愤怒——不过,也许是经历过迦尔纳的考验(?),芽衣反而能平静以待。
尤其是,当芽衣来到了冥界,见到了忠实的龙套演员·莎士比亚穿上了属于死亡女的黑色连衣裙时……芽衣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笑得前仰后伏,就连莎士比亚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喂,作为核心的主角,你这样让我的戏份很难编写下去诶。”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对着干的,但是……”芽衣死死地咬住下唇,然而这只是让她的笑声听起来更像是气球漏气的声音,“噗哈哈哈哈……你这是要笑死我!”
“好吧,那么我们进入下一幕吧。”
幕布拉起,拉开。转眼之间,芽衣身处的环境就变成了冷冰冰的手术室,两个身材高大的式铐着芽衣的手和脚踝,押着她前进。就在不久之前,芽衣的逃亡计划刚刚彻底夭折。芽衣首次以一种外来者的视角,观察自己:那位少女额角还有磕碰出来的淤青,她倔强地咬住下唇,看谁都像是在看生死仇敌。这也是芽衣少数几次正式面对他的父母。身材高大严肃的男人将手拢在袖子里,看芽衣仿佛在看一个不好用但不得不用的道具。
芽衣的母亲站在男人身后,她看着芽衣,眼先是陌生,然后才缓慢地从芽衣身上找到了和自己相似的痕迹。有那么一瞬,她的眼眶突然红了,好像是消失了十六年的母爱重新回到了她身上——但这毫无意义。
这也是芽衣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那位饱受宠爱的姐姐。
那位比芽衣幸运不知道多少倍的姐姐,眉眼间也沉着一股抑郁之意,即便是身体的残缺即将被弥补,她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喜悦之色,反而显得极为淡漠。
有人走上来贺喜。
有人将芽衣关进手术室里。
那位母亲突然冲了进去,引起了不小的慌乱。很多人下意识地去看他们族长的脸,而那位性格冷酷的族长,并未对自己妻子的突然真情流露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只是挑了挑眉:“她知道轻重的。”
没错。
这个男人真的很了解他的妻子。
那位美貌而楚楚动人的女子,只是在重重式的阻拦下,努力伸出手,握住了她最小女儿的手。芽衣的手纤细而苍白,甚至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肤色接近透明,能看见其中青色的血管。她的手也冷,只是被母亲握着,就像是要将对方的手冻伤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死死地抓住了芽衣的手,慌乱地哭泣道歉,那些言辞就像是被子弹击碎的玻璃般,仓皇地落了满地,怎么也无法拼凑成完整的模样。
芽衣的表情非常冷漠。
“对不起,求求你,别恨我……求求你原谅我……”
她说着,眼眶里豆大的眼泪落下来,砸在芽衣的手臂上。那是足以让任何英雄豪杰的钢铁心脏都化作千层绕指柔的可怜场景。怎么会有人忍心责怪她呢?她什么也没做,她只不过是在这个森严可怕的家族里的一株娇弱的菟丝花,她保护不了她的女儿,可这不是她能做决定的事情。
芽衣将手腕从这位母亲的手中抽出来:“……你捏疼我了。”
她茫然地去捞芽衣的手,然而却捞了个空。她最对不起的那个女儿,对她露出了一个非常残忍的微笑。她即将迎来她毫无意义的人生的终结,而她唯一能做到的报复,就是在此时不原谅任何人:“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我将永远恨着你们,哪怕世界迎来终结,这份恨意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