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逸轩弃软甲、着简便衣衫,棱角分明的面庞英俊不减、甚于离国瑰玉,此刻正带着杀戮后的冷冽,单手提剑,杀气腾腾踏了进来。
剑上血迹未干尚在滴落,柔嫣本能的后退,双手紧紧的握着,几乎要吓的昏过去,但还是苍白着脸勉强站着。
“你是柔嫣公主?”荣逸轩站定,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个颤抖不止的小女孩,声音冰的像利刃般刺过去。
“是……是……”柔嫣看着他仿佛地狱来的眼,近乎要崩溃。
荣逸轩见她竟然还能直视,不由得冷笑:“说,索泰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柔嫣抖动的像风中的落叶,却依然不愿透露。
“那——”荣逸轩竟压低声音,轻声道,“苏若芸在哪儿?!”
若芸浑身一震,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和期许交织,随即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惶恐——她如果出去,能救柔嫣,可是索泰势必被发现,荣逸轩定不会轻饶索泰,柔嫣公主也会痛不欲生。
柔嫣摇头摇的更凶,咬着下唇低头不语。
太过明显的心虚让荣逸轩勃然大怒,脸色一沉,下一瞬,便伸手死死的揪住她的后脑头发,怒喝道:“你不说!本王便要看看这离国最珍贵的明珠一丝不挂、陈尸大殿是什么情形!”
他嘴角抽出丝得意和冷笑,若芸的心顿时凉到脚底,传言中冷酷无情的荣亲王爷此刻似乎如发现猎物的鹰隼,让她觉得如此陌生。
这个冷面王爷,和帐中同她拥吻的男子,竟是同一个人……
柔嫣疼的哭叫起来,若芸只觉得脑袋“嗡”声一响,脱口而出:“住手!”
她用力掰着那门,身后索泰无力的手突然举起,触动墙上的机关,墙便再次打开。
荣逸轩闻声一愣,循着声音的方向,若芸披着编织而成的离国外套,素面单衣、绕过床幔向他而来,脸庞如此熟悉,眸中却带着焦急——直直的看着柔嫣。
他愣住了,只见她一把夺过柔嫣后退几步,看他的眼像是见到了猛兽般,让他方才的欣喜化成了痛。
他来救她,可她却……
趁他愣的当儿,若芸的脖子上却多了把匕首,索泰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正用无比的怨毒的目光瞪着他。
“可笑!单凭一个人质能威胁本王?你倒是杀杀看?”他不由自主的冷哼,心中恼怒竟使他脱口而出。
若芸猛的颤抖一下,被这句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荣逸轩这才惊觉,暗自懊悔下却是不屑的提起长剑:“索泰,放下武器乖乖投降,我能给你兄妹俩留个全尸!”
“哦?”索泰忽然轻蔑的笑了起来,“好啊,我这就放下。”
他手腕一沉,刀没有刺向若芸的脖子,反是落到了若芸手中,他信手一推。
若芸只感到脑袋响了下,明明清醒的她却是不由自主的握住刀,像是受什么控制一般,快如闪电的向前倾。
荣逸轩本能的伸出手想扶住她,可那把匕首伴着她扭曲的笑容送进他的腰间。
他跌坐下来,带着震惊而痛楚的色,触到她微笑的情后面色大变:莫非她是索泰的人?
若芸顺势跌落,在刀子入体的一瞬便彻底醒了!
她惊慌失措的跳了起来,忙去看那匕首已经小半截没入他的身体里,殷红的鲜血正缓缓淌下、浸湿了他腰间的玉佩。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于王百泽
她面色苍白,头脑嗡嗡作响,眼前的事竟是自己所为!
“姐姐!”柔嫣的一声惊呼,竟让荣逸轩色一痛。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
她愣愣的伸手,荣逸轩却抬手一把将她推开,咬牙道:“本王未曾在战场上受伤,却伤在你手里!”
“王爷!”身后的士兵纷纷涌入。
“哈哈哈,你没想到吧,这苏若芸是本王子的棋子!”索泰大笑,猛地拉起吓呆的柔嫣,向后一个纵身落上床榻,不知按了什么机关,那卧榻便整个翻了起来,侧头露出了仰天长啸的狼头图案。
待那床榻重新翻落,哪还有两人的身影?
冲上前的士兵有的挥剑架上了若芸的脖子,有的扶起荣逸轩,其余的则是奔到床前查看。
一人探了探,便冲荣逸轩汇报到:“报告副帅!底下是暗河!”
荣逸轩一咬牙,目光冰冷,扭头对她怒喝:“你竟然是索泰的人?!”说完,另一手握剑便要挥下。
若芸同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触及他没有温度的双目,心也跟着凉透,闭目任由那把剑划出凌冽的风。
伤了他,她已经自责不已,她是他救的,就让他将她的命拿回去。
他的暴怒赫然在她闭目受死的一瞬间消去大半。
剑在离她半寸的地方停住,荣逸轩咬牙,大吼一声将剑掷在地上。
他竟无法杀了她!
她欣喜的张开眼,却见他看她的眼里饱含了怀疑和痛恨,不由得浑身一个瑟缩,腹中剧痛,吐出口黑色的血来。
匕首并不深,荣逸轩信手拔去忙点了几个|岤道,扭头见她如此,心中一震,本想伸手扶她,可她方才得意的笑容却让他硬生生收手。冷声开口:“随军有军医,一会儿让书言送你……”
说到一半,他负气不再瞧她。
若芸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动弹不得,听见他如此冷漠的话语,单凭人言便不信她,亏她曾许他一个“信”字!
她呆了半晌,不由得嗤笑:“多谢荣王爷赐我不死……”说着,踉跄的要爬起。
“该死……”荣逸轩自言自语,一咬牙便再次朝她伸出手。
他若不是顾她的紧。又怎会下意识便作她是j细的判断?他如今回。才清醒了些:索泰之言不可信、她若要伤他先前早有机会。
可另一只戴着银白臂甲的手拨开人群扶起了若芸。另一只手在她后背连点几下,一声仿佛从地狱来的命令随之传来:“离王已死,速速大殿前集合!不得有误!”
“于王爷……”荣逸轩按着伤处,咬牙切齿的蹦出这两个字。
若芸被他制了几处|岤道。清醒了些,定睛一看,扶住自己的不是那魔鬼一般的于王还有谁?
他身后,跟进两个先前她见过的同样戴着头盔的副将。
虽觉得有点异样,可方才荣逸轩的冷漠如锥子般扎进她的心里,让她钝痛的无暇他想。
士兵得令不敢怠慢,纷纷涌出。
“王爷!”门口传来一声惊呼,书言大惊失色的奔过来查看荣逸轩的伤势,“王爷怎么受的伤?”
荣逸轩冷汗自额角淌下。抿紧嘴,半晌,只道:“索泰王子所刺……”说着,复又下令,“传令下去!立刻去搜查大大小小的离国附近水道!切不可让索泰和柔嫣逃了!”
若芸恍惚中抬眸。荣逸轩却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还是治伤要紧……”书言看着被血浸湿的铠甲,本能的说道。
说话间,于王示意下,身后一个副将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手搭上若芸的脉搏,放下,便对于王附耳几句。
“陈将军说,她中了失心散和断肠草。”于王幽幽的开口。
荣逸轩下意识转身,看向同样看过来的若芸,后者微微一滞,像他先前那样移开目光。
“你说,离王死了?”荣逸轩闷声问道,心烦意乱,他竟忘了她除了中毒,也是中了失心散的,只是方才变化突然,他竟未记起……
“自杀死了,都结束了。”于王身影动了下,竟然戏谑的笑道,“快回军营吧,我要好好洗个澡。”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调皮,把若芸吓了一跳。
荣逸轩扯出一丝冷笑,讥讽道:“于百泽你这个疯子,一结束就耍个性,本王不是程清肃,没什么好耐心。”
若芸像是被什么砸到一般,脑袋“嗡”的一声响。
“什么?你说什么?”虽是问着荣逸轩,可她的目光却无法从于王身上移开。
于王缓缓的摘下头盔,一张白净的脸带着明媚的笑容,若不是那扑鼻的血腥味,那么重的脂粉气她又怎么会闻不到?
可这味道……她似乎……
“丫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竟摸了摸头,抱歉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解释……”
若芸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于王?
百泽?
于百泽!
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个是挥金如土怕脏怕死的富家公子,这两个人居然是一个人?!
她虽也猜过百泽的身份,可思来想去他顶多是个京中富商,再怎么猜他都是个轻功很差、怕脏怕累的大少爷,万万没想到他叫百泽,而不是姓百名泽,他是于王,是四个异姓王之一的于王爷!
天呐!
“你们认识?”荣逸轩皱紧了眉,目光如炬。
看向她的眼让她心里再次痛了下,才从震惊中回过,接触到他猜疑的目光,一时间心灰意冷。
若芸勉强扯出丝笑,道:“是,我们早就认识,青梅竹马……”
荣逸轩的脸色瞬间变得可怕,双眸圆睁、色狰狞,双拳紧握,一时间骇然而决绝让她心中钝痛不已。
百泽却微微诧异后眉开眼笑,下一瞬忽然变得严肃,道:“还是请荣王爷速速离去。”
他看了眼殿堂,又补充:“整军回朝。这皇宫埋了足够的炸药要塌了。”
刚说完,地面似地震般震动了下,传来了隆隆的响声。
于王的判断再一次准确了,幸好大殿前空旷,早已集结的军队安然无恙的撤离。
据说,于王赶到时,离王已经疯狂自尽。
最后有战斗力的暗卫,大半在索泰夜袭京城时候便伤亡殆尽。
十几年的血雨腥风化作一抔黄土,最后离王自尽而亡,是谁也没有料到的结局。而个中玄机也已随离国王宫坍塌而深埋。
打了胜仗。士兵自然兴奋不已。可最后留在他们脸上的却是战中的倦意和浓浓的思乡情。
离国亡了,于王派了信使第一时间回京禀报大捷。
一时间传言纷起,说于王骁勇善战、杀伐冷血,只用大半个春天便灭了离国。
也有说荣王爷亲率将领突围沙洲、军功显赫。如此文武兼备乃天颐之福。
大军没有停留便整军开拔回国,只留了数名将领、官吏善后。
于王并未像传说中那样赶尽杀绝,只放了老百姓归家,这令所有人都感到诧异。
荣逸轩硬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整军骑马,目无表情的行在最前方,惹得书言几乎患得患失的照应着。
于王却是调来车子将她安置,一连几日,除了零星的抵抗并未遇到更多阻碍。嚣张的清平教也并未露面。
若芸像是行尸走肉般窝在车子里,既不想出去,也不掀开车帘子看看曾经被一路劫持来的景色到底如何,只是整天整天的沉默着。
索泰和柔嫣丧父亡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荣逸轩与她之间的误会也好、伤痕也罢。都如无法愈合的旧伤一般,每每痛起来都那么鲜明。
百泽戴上那头盔,便是威慑一切的于王,让她无法靠近。
她现在能明白了,他为何要连夜出京城、为何要去云州,为何忽然不见好几天,又在深夜军中出现,家财万贯却毫不在意,只因为他是于王。
他男扮女装不过为了行事方便、消息灵通,军中毕竟谁都不会为难军妓,只是谁都不会想到这位细皮嫩肉的会是于王。故而清平教来袭也罢、敢让荣逸轩独自入沙洲也罢,他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哪怕连他从井里救出她也事出有因——如果不是异姓王,如何能仅凭家财就出现在皇宫?如果不是于王,怎么会同程王府交好?
他嬉笑着说自己轻功不佳,的确没说不会领兵打仗。
他大雨滂沱带她解救程清和,非但没为难她,而恰恰护了她的安全,最后又将她撇在最安全的角落。
也正是那大雨,她没有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脂粉气……
他一点都没骗她,只隐瞒了些许。
一切的一切,只是她完全没把这些联系起来而已。
她如果是他,的确是没法解释的,故而会小心翼翼的问她“于王是怎样的人”,听到她说“胆识”便面露欣喜……
无论是老于王还是现在的百泽,都是珍惜生命的人,都是看破恩怨的人,而为何拿起刀剑征战边疆,这其中无畏的勇气也好,不为人知的过去也好,都已无关紧要了。
百泽,其实依然还是那个百泽。
是她傻,傻到浑然不觉,傻到以为自己能做什么事。
而终究,什么都没做。
荣逸轩,她有幸能看到他微笑的面具下、那冰冷的心墙下的真心,可世事变化至此,他这一路上,既不与她打照面,更别提说话。
她只觉得无边无际的孤寂和失落,像是被什么掏空一般软弱无力的随着马车上下颠簸。
百泽却在这时下令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务必要赶在四月回到京城。
她惊觉,如今已经是阳春了。
ps:
预感发这章会被打- -……
是的,百泽就是于王,也是四个异姓王族之一……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嫌隙
ps:
第三卷开始,本卷有事变,有宠有虐,主要是主角们之间的互动oo~
十日,先行军顺利到达天颐边境。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倍,广告少
“丫头,到了。”百泽在车窗前说给她听。
她茫然抬手掀开帘子,却见沙州城旗帜飘扬,远远的便望见程清和一身亮黑色的长衫,自城楼上一跃而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安然落地,脚不沾尘的朝这边飞跑来。
她微微勾起了唇。
清和安然无恙,而他们,都活着回来了。
他越过荣逸轩时,后者不悦的皱眉闪开。
“若……”程清和刚想喊出声,百泽却不动声色的一抬手,帘子便应声落下。
他知晓不能声张,便隔着帘子朝于王大声道:“庆功宴,恭贺于王爷、荣王爷得胜归来。”
说着,朝她这里压低声音道:“若芸,你也来哦!”
她双手猛的收紧。
她若去,似是不妥。
没想到,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百泽也贴近车窗轻声:“有两州将军携女眷出席,无妨。”
她闻言默然。
荣逸轩远远的见那车子,程清和和于百泽都似乎同那轿内之人说着话。
他怒不可遏的奋力扬起马鞭,离弦的箭一般朝沙州城门而去。
书言见状大惊,也慌忙夹了马肚子。
百泽柔美的双目透出凉意,望着两骑一前一后的扬起土黄的尘土,微微一笑,似有深意。
索泰王子和柔嫣公主下落不明,搜查的士兵都无功而返。
西离五王子和八王子是敌国王子,顺理成章的成了阶下囚,被押送上路等待交差。
灭离国乃是新皇登基以来首次大捷,上到主帅、下到小兵无不欢欣鼓舞。
一片欢腾喜悦中,百姓们也渐渐开始恢复生息。
京城遥远,急着赶路也不在乎一夜。沙州虽不富饶,入夜还是摆起了庆功的酒宴。
大帐内,于王一身洁白轻甲、脸上戴着只有一半的头盔露出白瓷般的皮肤和浅笑的嘴唇,举手投足间好似明一般威严却不失风度。
两州刺史和副将们分列两侧坐着,举杯痛饮、频频敬酒。
徐都尉被革职后,张余平步青云,沙州一战他身先士卒、功不可没,如今已是荣耀一身的都尉,准备随军回京。
庆功宴,张余自然也成了瞩目的焦点。不一会儿便被灌得酩酊大醉。全然不顾仪态的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
一旁的程清和虽在云州夜袭之时立了功。可到底是个平日不露面的角色,坐在一旁喝酒也落得自在,酒席不到一半便已经哈欠连连。
席间,女眷们无不浓妆艳抹。就连传说清贫的沙州丁刺史的夫人冯氏,也特地着了体面的暗红裙衫,只在领口袖口有些花纹。
若芸默默的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略施脂粉,短发被巧妙的梳起,衣着简单而随意,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她跟前案几上的酒杯却是丝毫未动,心中空落。
偶尔瞥见坐在百泽并列首席的荣逸轩,只见他谈笑自若。似乎那伤一点也没影响他,通明的灯火将他略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