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馆有重兵把手,正堂里摆放着两口棺木。
司行霈已经请人给李妈和师父整理了遗容。
师父还好,脸上没有伤口,只是胸腔被打烂了,装束之后安静躺在棺材里,表情竟是宁静悠然。
跟他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妈额头上一个洞,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顾轻舟伸手,摸了摸李妈的脸。
她这次没有哭,眼睛肿胀的厉害,已经哭了无数次了。
良久,顾轻舟问:“司行霈,他们为何会在你的专列上?”
司行霈立在顾轻舟身后,毫无花哨,有一说一。
“我派人去接他们来的。”司行霈道。
顾轻舟表情冰凉,手按在棺木上,她声音也带着几分冰凉:“我师父和乳娘藏得很深,轻易找不到他们。你去接他们,这话从何说起?”
司行霈微微抿唇:“轻舟”
“你派人去抓他们了。”顾轻舟不等他回答,笃定道,“为什么?”
司行霈眸光不动,静静看着她。
“怕我跑了,想要把李妈和师父捏在手里,这样你哪怕娶个军阀千金,我也不得不委身给你做妾,是不是?”顾轻舟又问。
司行霈眼芒微动。
若她这么以为,反而比司行霈预想中更好。
他沉默了。
他此刻的沉默,在顾轻舟看来是一种默认。
“可是你出行无数次,你的专列从未遇到那么大的袭击,怎么这次就偏偏遇到了危险?”顾轻舟又问。
她哪怕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仍不失睿智。
“是李文柱的人。”司行霈道,“轻舟,我会替你报仇的。”
“不,我的仇人不是李文柱。”顾轻舟的声音,比霜华更寒,“若你不从山里把师父和乳娘找出来,一般人都找不到他们。
况且回岳城的方法千百种,你偏偏用了你的专列。你明知道无数人等着宰了你,你还用专列招摇过市,你就是想借刀杀人。”
司行霈不言语。
顾轻舟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可是为什么?”顾轻舟这时候,忍不住哽咽了。
司行霈拿捏她的师父和乳娘,想要掌控她,甚至要她做妾,她能理解;可他为何要安排人杀了他们?
这一点,顾轻舟是死也想不通了。
杀了他们,就等于毁了顾轻舟。
司行霈这么疼她
顾轻舟第一次对司行霈,产生了怀疑和动摇。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乳娘和师父?”顾轻舟转身,咆哮着抓住了司行霈的衣襟。
司行霈用力将她按在怀里:“只是意外,轻舟!”
他解释说,“专列更快,而且车上有无数的侍从,他们会保护你的亲人。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这是个意外,轻舟,是李文柱害死了他们。”
顾轻舟用力推开他。
不是李文柱,是司行霈!
哪怕打在乳娘额头上的子弹属于李文柱的,也是因为司行霈招惹了李文柱,这子弹本应该打在司行霈身上,顾轻舟的乳娘和师父是为司行霈挨枪了。
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原谅司行霈,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自己。
“我为何不早点跟你鱼死网破?”顾轻舟大哭不止,“在你一开始逼迫我的时候,我就应该像个贞洁烈女,跟你玉石俱焚。
可是我像个女表子,我一边说恨你,一边跟你做龌龊的事,我甚至爱上了你!是我毁了一切,是我毁了李妈和师父。”
养育之恩,半分都还没有报答,他们全因为顾轻舟而死了。
她大哭起来。
哭得快要断气了,顾轻舟昏迷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她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突然间又像变了一副脸孔,冷漠而决然:“火化吧。”
这样,骨灰她能随时带着,不管她走到哪里。
顾轻舟应该不会住在岳城了,她不会把师父和乳娘的尸骨留在岳城。
“好。”司行霈声音嘶哑。
他低下头想要吻下顾轻舟,被顾轻舟绕开了。
当天,司行霈就将顾轻舟的师父和乳娘火化。
他们在林海公墓买了两块墓地,将师父和乳娘骨灰的三分之二下葬,用顾轻舟的名义立了墓碑。
剩下的骨灰,顾轻舟放在两个罐子里,用布将罐子包裹,方便她随身携带。
而顾轻舟,也该跟司行霈做个了断了。
这天司行霈半夜醒过来,就见顾轻舟蹑手蹑脚靠近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刃。
他愣了下。
那刀直直朝他的脖子上扎下来,没有半分的犹豫和手软时,司行霈快速往旁边一翻。
短刃插入枕头,甚至插到了床板上,可见顾轻舟用了多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