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利诱顾圭璋说实话,她做到了;她提前通知了正在市政厅办事的司督军过来,她也办到了。
她应该痛哭指责,博取司督军同情的时候,她昏倒了。
顾轻舟不想晕倒,她实在受不住。
当她知道自己的外公,是被顾圭璋活活饿死的,那种旷日持久的痛苦折磨时,顾轻舟喉间发苦,气血沸腾而翻滚着,她眼前一圈圈发黑。
司督军快步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督军,不是这样的督军,我只是骗轻舟的!”顾圭璋也知大事不妙,不顾断腿,上前准备去阻拦司督军。
他腿脚不便,猛然从病榻上摔下来。
两名高大威严的副官,站在了顾圭璋面前,挡住了他。
司督军把顾轻舟安置在另一个病房。
她头晕眼花,半晌都无法说话,眼泪却是禁不住的流。
李妈说外公是被顾圭璋害死的,具体是怎么害死的,李妈也不太清楚。
谁能想到是如此的酷刑?
活活饿死是什么滋味?
顾轻舟偶然跟师父去问诊,要走一天的山路,饿得挠心挠肺的难受。
顾轻舟要是早知道这样,她就该一刀捅死顾圭璋的!
李妈也许知道,但是她怕顾轻舟太过于激动,会不顾一切脏了手,所以没告诉她。
“轻舟啊”司督军坐在旁边,想要安抚几句,却觉得千言万语都没什么意义。
司督军心中,同样万蚁吞噬般的疼。
顾轻舟哭了。
她一开始小心啜泣,后来放声大哭,哭得几乎肝肠寸断。
司督军的眼睛都被她哭红了。
“轻舟,你别难过。”司督军声音不由自主有点哽咽。
征战多年的司督军,早已心如铁石,这个瞬间却再也忍不住难过。
一想到孙老爷子一生睿智,却得了那么个下场,司督军眼泪就模糊了视线。他忍了再忍,才把这点眼泪给忍回去。
司督军骂人信手拈来,可安慰人却是多年没有做过了,他总不能扔根雪茄给顾轻舟,让她自己抽着烟把痛苦咽下去吧?
他平素就是这样安抚自己的儿子和下属的。
一时间,司督军手足无措,顾轻舟却是哭得声嘶力竭。
好半晌,她这边都无法停下来。
司督军自己抽了烟。
烟雾缭绕中,司督军道:“轻舟,你放心吧,这件事有我呢,我会替你做主!”
顾轻舟太过于伤心,无法站起身,当天就住在了医院。
司督军的人,倒是把顾圭璋给带走了。
顾圭璋说,他是为了哄骗顾轻舟,才故意说那些话的。
“督军,您听我解释啊。”顾圭璋快要给司督军跪下,“我真是只是骗轻舟,胡乱说话的。我怎么会害死我岳丈,他对我有恩啊!”
司督军道:“我们是亲家,我不会诬陷你,你是要解释清楚的。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顾圭璋大喜,知晓有了转机,司督军愿意和他谈。
他一口气终于放下了。
司督军上了前面的汽车,顾圭璋上了后面一辆。
一路上,顾圭璋就开始在心中默默编造谎言。他的确是活活饿死了孙端己,还说他是得了怪病,突然像抽干了水分一样死去,跟顾圭璋无关。
那时候,司督军正在外地打仗,两三年都没怎么回家,孙家没有厉害的亲戚朋友,孙老爷子死的时候,看上去油尽灯枯,实在是病死的模样。
孙家没人了,其他亲戚朋友都没有立场去报官。
顾圭璋是女婿,他说老爷子病死了,老爷子就是病死了。
等司督军回到岳城的时候,孙老爷子都下葬一年了,司督军也许怀疑过,却不会去挖坟验尸。
如今,事情过去十几年了,老爷子的尸骨都烂透了,而且被送到了乡下,司督军再也找不到证据。
顾圭璋随便编个谎言,事情就能说圆满,他根本不担心。
“我还要哭诉一番,说姨太太骗了我的钱,司督军应该会把剩下的钱都给我吧。”顾圭璋甚至做起了美梦。
“那点钱,对督军府应该不算什么。督军一声令下,还能让赌场把钱吐给我。”顾圭璋又想。
他愉快想着,汽车就停了下来。
一下车,顾圭璋有点懵:这不是督军府,也不是某个饭店,而是一座破旧高大的院墙,门很小,墙上站满了扛枪的侍卫。
顾圭璋愣住:“这是哪儿?”
“这是军政府的监牢。”司督军表情平静,淡淡道。
顾圭璋心知大事不妙,他大腿发颤:“督军,您这是怀疑我吗?我是乱说的督军,我有证据,老爷子真的是病死的,我手里还有病历啊督军。轻舟认定我害了她外祖父,我顺着她的话说,是想骗钱!”
“如此,我们就再仔细谈谈。”司督军道。
司督军大手一挥,副官将顾圭璋推进了军政府的监牢。
这座监牢是司督军所建,却被司行霈完善,里面算是人间炼狱了,各种刑罚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