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了一下:「你是以为我死了,还是……希望我死了」
高以敏变得惨白的脸浮现了一抹潮红:「有差吗?」
她咬了咬下唇,太多的往事突然冒了出来,当时撕裂自己的痛苦彷彿重现,刺痛着她的太阳穴:「你是我的妹妹,悲哀的是,这层关係是无法断绝的……」
妹妹要什么,自己总是会答应她,但终究会出现不能分享的东西,于是她决定用夺取的……在妹妹成功的同时,高以敏的世界裡,剩馀的也随之崩毁了……。
高以敏一手压住左边的头侧,减轻那种刺痛感,另一手扶住行李箱的拉杆,支撑着自己。
高以慧似乎想往前扶住她,但又迟疑着不敢,两个人又再次敌不动、我不动一般的僵持着……。
高以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红热随之退去,她的眼神也从迷茫恢复了锐利而冰冷:「我早当他死了,所以你没得选择,得承受我全部的恨意……」
高以敏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抹讥刺的笑容:「不过我想,那对你来说,也够不上什么压力?」
高以敏没有等待对方作出任何回应,挥了挥手,转身就鑽进了计程车里,扬长而去。
直到航厦的光芒已经在身后淡去,车箱内的光芒转为高速公路路灯的黯淡黄色,她才把脸埋在颤抖的双手里,任由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无声的、缓缓的滑过手腕…..。
*********************************************************************剧烈的头痛,让高以敏醒了过来。
她还没睁开眼睛,就先闻到了医院的气味,那种混合了消毒水、体液和胶皮装潢的气味,让她下意识的感到一阵噁心,不由的一阵干呕。
她睁眼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待在急诊室的便床上,手上插着输液的管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有个人穿着手术服,垂着头打盹,竟然是章钧。
在医院醒来她不是真的那么意外,不过后者就让她惊吓不小,她轻轻推了一下,章钧就醒来了。
他睡眼惺忪,嘟哝道:「啊,你醒啦?」
「我喝挂了?对吧?」
「对,急性酒精中毒」
「你送我来医院的?」
「没错」
「呃….多谢你囉…」
「不客气」
「我能不能问….你为什么穿着手术衣?」
「…….你一醒来就想问这个?」
高以敏突然全身乏力,又躺了回去,稍稍侧了个身,面对章钧「进急诊室又不是头一遭,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就不必问……说来听听吧?」
章钧搓了搓下巴,思索了一下,高以敏这才注意到他满脸油光,下巴浮了一层胡渣,眼眶下也有明显的黑圈。
「唔……,你在送医途中吐了我一身,所以急诊室借我这套行头,让我在衣服从洗衣房烘干前,暂时穿着,免得有碍观瞻。」
「你讲的这么言简意赅的,反而觉得有猫腻」
高以敏挪了挪身体,把双手枕在头侧,瞪视着章钧「我看这中间,发生了不少事吧?」
章钧倒是没迴避她的目光,反而显得松了一口气「就像你说的,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就不必问,所以我也不用多说」
「我在完全挂掉以前,说了多少?」
高以敏的口气严肃了起来。
章钧却显得颇为坦然「我想想:…….妹妹、前夫、流产、失亲、自杀未遂、疗养院……」
他本来扳着手指,一件件的数着,现在却閤起掌来,两根中指的指尖抵着下巴,若有所思:「能走出来真了不起……我说,几乎啦。」
「几乎?」
高以敏咬了咬嘴唇,正想继续追问,韦爱群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在急诊室门口响起,她如风般冲到病床前,噼头就骂:「高以敏,你怎么又故态复萌了,我跟你说过,你再这么搞……」
她话还没说完就噎住了,眼眶裡都是泪水「……医院打来,吓坏我了,我怕总有一天是叫我来认你的尸……」
高以敏忍不住蜷缩了起来,满脸被责骂的孩子样。
章钧趁这个机会,对她使了个眼色,从韦爱群的身后熘掉了。
章钧走出急诊室的时候,忍不住吐了口长气。
韦爱群冲进来的时候,委实吓了他一大跳。
他跟韦只有几面之缘,对方未必会一下就认出他,不过怕的是……。
章钧一个念头没转完,就有人拍他的肩膀,他一转身,忍不住翻了白眼……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拍他肩膀的男子满脸都是诧异之情,开口就道:「我操,我还真不敢相信是你,章益均!!」
对方打量了他两眼「你失踪了那么久,原来是生病住院喔??」**********************************************
高以敏按了电铃后,章钧倒是很快的就开了门。
她把抱在胸口的纸袋压了一压,抿了抿嘴唇,转了转眼珠,最后直盯着章钧的眼睛,不过还是没说话。
章钧也盯着她瞧,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似乎谁也没打算先开口。
最后还是章钧打破了沉默:「你脸色还是不好」
「没法子!」
高以敏耸了耸肩「化妆品虽然神奇,还是有它的极限」
「你这次算元气大伤吧?结果办完出院马上又工作」
章钧扬了扬眉毛「真的想死啊?」
「你也管太宽了吧?」
高以敏柳眉微蹙「章….章什么的先生?」
「章益均……」
章钧叹了口气「你会问这个问题,看来韦爱群她老公已经都跟你说了?」
「一点点啦……」
高以敏晃了晃手上的纸袋「我是拿了衬衫想送给你的,毕竟你整套衣服都被我毁了…」
「如果你不想多谈,那把衣服拿去就是了」
「这样,我们就算两不相欠囉?」
「哎呀,不对」
高以敏用手指点了点嘴唇,两眼上瞧,作出思索的表情「你听了我一大堆的隐私,故事可不能白听」
她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不如讲点你的事怎样」
「高小姐,那是你自己要讲的,我是躬逢其盛」
章钧苦笑了一下「虽然美女耍赖比较容易成功,但是耍赖就是耍赖」
章钧耸了耸肩「我又没…..」
章钧话没说完,就被高以敏用手指把嘴唇给点上了「你记得我们打的赌吗?虽然不是猜到的,不过我已经知道你以前的职业了…….章建筑师」
她露出得意的浅笑「你不是说猜到了有奖?」
「我又没说奖品是这个…」
「我就要这个……」
高以敏用指尖轻戳了章钧的额头一下「坦白交待吧,别作无谓的挣扎了」
章钧叹了口气,侧身作个请进的手势:「家裡很乱」…………………………………………………………………………………….「天啊,你真的是建筑师吗?」
高以敏一边走过一整排的滑动书架,一边忍不住说「我还真没看过这么不适合人居的格局。」
章钧的房子和高以敏是对称格局,也就是还没隔间前就是一样两厅大四房,高以敏待在家的时间虽然很少,但装潢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但章钧的房子把所有不危害结构的隔间牆都拆了,除了贴满牆面的书柜外,所有可用的空间都放了滑轨金属书柜,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在原来还是客厅的一角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组合式衣柜、一张绘图桌和一张有电脑的书桌,还有一座金属白板,上头用磁铁吸着海报和照片。
「我现在知道你买那么多灯管干嘛了」
高以敏抬头望了望亮晃晃的顶灯,LED的灯具安装的很均匀,不管在房子的任何角落,照明都很充足「你简直像是偷住在图书馆裡的小精灵嘛!」
「李英伟说你是个怪才建筑师,但是这种……」
高以敏啧啧称奇「怪是很怪,才吗…..」
「我学长是这么说我的啊?」
章钧把书桌前的椅子拉出来给高以敏坐,递给了她一个装了热茶的马克杯,自己坐在床沿上。
「是啊」
「也没说很多,他说你是业界的怪才,开业不久就声誉鹊起,但是三年前突然解散了事务所,然后就失踪到现在」
「就这样?」
高以敏啜了口热茶「喔,他还说你的事务所是跟……应该是前妻(?)一起经营的,有人在美国看过她,不过她不肯说任何你的事。」
「那也差不多就说完啦,不就是这样?」
章钧把马克杯放在手心裡头转动着,避开高以敏的目光。
「装傻是不行的,我想,这中间应该发生了很多事吧?」
「你确定你想知道吗?」
章钧凝视着高以敏「如果发现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人,你能接受吗?」
高以敏浅浅一笑「又会有什么损失呢?」
她又喝了一口茶「这不是很好的时机吗?有些东西,等它萌芽了,要摘掉就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