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六公子唐翎年纪轻,眼力差,瞧不出所以然,虽爱煞了韩宝雅美貌,但终究不是那种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除了盯着姑娘家略嫌无礼外,也没什么逾矩。
「挪几张桌子到外头,搬两坛顶好的酒水,有什么下酒的酱货好嚼头,多给整些。」
裴烈朗声道:「另外那桌公子和姑娘的酒帐算我们桌上。」
「好您嘞。」
谢明玉起身拱手致谢,没说多余的话。
韩宝雅道:「慕师姐严禁和唐门起冲突,咱们等我哥就好,别搭理他们。」
「说得我好像多爱惹是生非一样。」
谢明玉笑道:「韩师姐即将晋升峨眉真传,我当然全听您的。」
「贫嘴。」
韩宝雅偷着轻拧了他一下,又说道:「我有点紧张呢,本来觉得有咱们峨眉和武当镇场,如今又有唐心影和明烈老爷子压轴,谁敢吃熊心豹子胆去闹事啊,但昆仑苏家一脉的出现,倒真有可能出现什么大麻烦。」
之前好几次都错过话口,这回谢明玉总算能趁机问道:「那个昆仑派究竟是怎么回事?堂堂名门大派,名声竟沦落到如过街老鼠一般。」
「实际说来也并不复杂,十多年前昆仑派由武学奇才百里千秋继任掌门,此人天赋异禀,屡逢奇遇,武功卓绝,黑白两道几乎没人能挡他三招两式,这本该是武林之福,但要命的是此人心性极度高傲,乃至到了疯狂的地步,他大肆改革昆仑,网罗中西正邪高手,不问心性品行,全部收为己用,以摧枯拉朽的武力称霸西域河道,如此还不算完,他后来又好像走火入魔似的异想天开,公然率领门徒践踏中原武林,拒不归顺者,皆格杀勿论。」
「啊?」
谢明玉奇道:「这人练武练疯了么?居然敢和天下武者为敌?」
「崆峒拳法向来独步天下,刚猛无敌,掌门雷龙腾却被百里千秋十拳放倒,一世英名,付诸东流,至今都无颜再下崆峒,慕容剑门始于东晋,历经千余年,家主连同子弟都被百里千秋挑断腕脉,终生不能握剑,从此在武林除名,另外还有少林寺的伏虎罗汉,华山派的清风剑客,辽东的大刀阎振……当时我还小,只听师父和我哥提起这许多战败的高手,哎,可想当年武林是何等风声鹤唳。」
谢明玉点点头,忽然想到:天下大乱,这才热闹有趣嘛,而且那百里千秋似乎也没使什么卑鄙手段,倒算不得什么魔头。
韩宝雅续道:「后来就是很着名的六大派西征了,明空老禅师、龙道人、叶神舟三人围攻百里千秋,一举铲平逍遥宫,少林武当瓜分了昆仑秘籍,我派的大师兄、二师姐、蔡师叔于这一役全部战死了。「嗯,可昆仑还有人可还活着,对吧?」
「不错,尤其是副掌门燕残月,还有昆仑七脉的无数魔头,他们早晚会回来的,苏烈涵和苏丽娜不过是小蚂蚁,就已厉害如此,其余大魔头当然不问而知。」
谢明玉满不在乎,偷偷在韩宝雅圆臀上捏了一把,笑道:「听说秘籍都被少林武当两大巨头抢走,回来也是挨打的。」
忽然门外喧哗喝彩声四起,俩人这才停了亲热,走出去一看,原来是不知何时已聚集了四五十人。
男男女女,绑腿束腕,暗藏兵刃,无不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武林好手,但也不知是言语冲突,还是曾经有什么私仇,竟有两个年轻人舞刀挥剑,当众比武起来,只见他二人招法精奇,光影交错,斗得甚为激烈,围观者时而叫好喝彩,时而借机指点徒弟,场面相当的热闹。
绝色少妇唐心影早退到了外围,但很多男子一生也没见过这种公主皇妃似的美女,总是假装找人等人似的回头张望,试图一睹罕见芳容,姿势很是滑稽做作。
「明玉哥哥,他们功夫很不错呢,是上清剑和梅花刀的传承,不知谁能赢呢。」
「不错,确实挺厉害的……」
自从见识过韩君圣、庄千雪、姚拜月的武功后,场中的江湖把式已很难让谢明玉感兴趣,因此将所有目光都放在了韩宝雅珠圆玉润的脸蛋上,却殊不知道路边所有大姑娘小媳妇,倒和偷觑唐心影的男人一样,也都在用各种方法偷看着他。
男看唐心影,女看谢明玉,反将场中比武给忽略了。
长剑凄厉破空,划出嗖的一声。
「嗯?」
谢明玉闻听此声,忽然扭头看进了场中,轻声笑道:「剑招不对,肯定要遭殃。」
遭殃两个字刚刚出口的刹那,梅花派少年重砍一刀,砸中上清派少年长剑护手,直接将他打倒在地,随
后又虚斩两刀,割破了的前襟,笑道:「这等功夫还敢鬼鬼祟祟跟踪小爷,呸,念你剑上有点底子,就不坏你性命了,回家好好练去吧。」
说罢大笑而去。
上清派少年羞愧难当,只能重重叹气,他俩打打停停,围观的几十人短途跟随,实际也是不知前因后果,想安慰都不晓得说什么。
「古有江东周郎辨识音律,风流一顾,今夕谢公子闻声论剑,果然名不虚传。」
唐心影婉然一笑,似乎早就认出了谢明玉,翩翩走近过来,赞道:「自早上起,河北道武林都在传峨眉少年剑侠的风采,不想在此偶遇,小女子唐心影真是三生有幸。」
以她的身份地位,能把话说到如此这般,实算给足了脸面,可见绝非寻常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
谢明玉听得浑身舒服,微笑道:「多蒙同道吹捧,我刚才也是侥幸猜中的。」
唐心影轻轻颔首,又对韩宝雅柔声道:「宝姑娘都长这般大了,令兄君圣也在附近吗?」
韩宝雅奇道:「姊姊认识我?」
「十年前九叔和九婶带着我上过峨眉金顶观赏云海日出,虽未见到宁散人仙颜,却是得千雪姊接待,当时宝姑娘还是躲在师姊身后不敢见人的女娃儿咧。」
唐心影声如黄莺,每句话都亲切和煦,和传闻中纵横巴蜀、关中、京城的风云女子全然不同,「遗憾近年大家各有各忙,我出阁后又常居应天府,愈发没空闲再上峨眉拜见武林名宿。」
韩宝雅脸红道:「我哥还在后头和朋友说话,姊姊你也是去北平参与拍卖吗?」
「是啊,在家实在闲得发慌,听闻昆仑派苏逆伦要出山搅和北平大会,我也凑个热闹而已。」
谢明玉昨天就已经听说,苏逆伦为昆仑七脉之一的宗主,毒武双修的绝顶高手,六大派通缉黑名单上名列前茅的大魔王,其余人等眼见峨眉派和蜀中唐门神仙似的俊男美女说话,自知不配参与交谈,遂四散开去,径自沽酒上路,也有见识不凡的武士胡乱猜测,峨眉和唐门如此亲近,青城派便要倒霉了,这可是耸动天下武林格局的大事。
只有那个被打倒的少年还站在那里,神情羞愧懊悔,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唐心影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打输后练好再找回场面,那才算男子汉,何必如此沮丧?」
面对粉颜朱唇、神妃仙女似的妙龄少妇,少年面色火红,支支吾吾不敢回话。
谢明玉感觉继续呆着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便暗示韩宝雅离去,没想到刚要解开马缰,那少年突然厉声喝道:「站住不许走!你刚才为何说我剑法不对!」
韩宝雅气道:「喊什么,你剑若使得对,如何会被人打败。」
少年再次脸红,但还是不依不饶的怒道:「借面吊丧的小白脸,有种别躲姑娘身后,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人关系着好多女子命?」
谢明玉本来懒得搭理他,一听这个,不禁问道:「怎么讲?」
原来是和铁乘风早先追查的妇女被害案算一码事,不仅官府和明家,河北黑白道的门派帮会也都在明察暗访,希望缉拿凶手,事成之后,既可伸张正义,又能求得好大名声。
这位名叫周鹏的少年本是上清派旁系门徒,随师父杜杰调查此案已有月余,终于发现城外法华寺很是可疑,因为遇害的几个妇女,在此之前竟全都去过这座庙宇进香,但单凭这点可怜证据,可谓毫无作用,未免打草惊蛇,师徒二人在庙外丛林蹲守数日,除了偶有僧侣出入挑水担柴外,也是毫无斩获。
就在二人快要放弃的时候,却在昨晚注意到一个青年刀客,竟在夜里出入了寺庙,那人满脸精悍,戾气腾腾,无论如何都不像拜佛上香的人。
杜杰吩咐周鹏跟着那可疑青年,自己则亲自去法华寺一探究竟。
周鹏打醒十二万分精神,总算小心跟到那青年是暂居农村旧房,但再回法华寺时却不见师父出来。
深夜的郊外寺院,冒着一股说不出的妖氛邪异,他胆寒不已,居然踌躇半宿,也不敢进庙探查,直到天快亮才想起那彪悍青年,遂又提剑去找,希望能再跟踪发现点蛛丝马迹,也好过目前的情形,报官都不会有人相信。
只可惜一来他救师心切,二来一宿没睡,所以等到那青年下午外出时,没走俩时辰就发现了他,厉声质问之下,周鹏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能打将起来。
不同于打擂台,他俩且打且走,从大道一直斗到偏道酒肆,周鹏浑身疲惫,满心的委屈无处发泄,只能把火气撒到谢明玉身上。
「你们毫无证据就敢跟踪人家,还夜探寺院,吃亏也不能怨别人。」
唐心影似乎对这件事有点兴趣,问道:「你最好回去睡一觉,明天天亮跟着香客去法华寺看看再说吧。」
周鹏年轻识浅,骤逢变故,正是六神无主,三魂少七魄的时候,闻言后连连点头。
「哎。」
谢明玉听着也很是同情,毫不介意他的邪火,「我的确是多句嘴,给弟兄你陪个不是,但凡事要讲理,你打他不过,这可不怨我,对吧?」
周鹏咬牙跺脚,居然扑腾一下跪了下来,含泪道:「求夫人少侠救我老师性命。」
「这……」
谢明玉见他一惊一乍,滑稽
中透着可怜,也有心相助,可北平一行关系韩宝雅晋升峨眉真传,万万耽误不得的。
正想措辞拒绝时,韩君圣已策马赶到,问明情况后,想了想说道:「武林中人,侠义为先,我和宝儿先去北平,明玉你暂时留下替周兄弟查一查那法华寺,救人为先,但也莫冤枉好人,平白为难出家和尚。」
「嗯,我和小弟也跟着去看看好了。」
唐心影忽然道:「万一那里真是什么藏污纳垢的淫窟,有个女子更便于查案。」
唐门暗器举世无双,有她照拂,韩君圣更加放心,诚恳道谢,韩宝雅也没有扭捏作态,只偷偷嘱咐情郎保重安危。
唐翎早闷得发慌,听姐姐有意出手,不由跃跃欲试,兴奋难抑,却把镖头裴烈气得心里骂娘:操他他妈了巴子,一群富家子吃饱撑的没事儿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