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心中凛然,二话不说,随即跪地。他听任剑清不称自己“文兄弟”,突然极其严肃地论起辈分来,心知事情绝非寻常。却听紫缘、小慕容、华瑄同时轻呼,仿佛看见了什么惊人物事。
任剑清盯着文渊,目光炯然,喝道:“文渊听了!从今日起,你已获传本门‘寰宇神通’人字诀信物,本门不论尊长,不得异议!伸出手来,接下信物!”
说着右手一挥,蓦地里一声铮然巨响,雄浑醇厚,回荡不已。
这几句话说来,一字一雷霆,文渊正惊讶万分,茫然不知所以,忽然听到最后这一声响,那是他熟悉不过的声音,陡然间心神大震,脱口大叫:“文武七絃琴?”
【一百九十】
文武七絃琴早已落入龙驭清手中,理当不会在此出现。可是听那絃上之音,刚柔兼备,达于极致,除了文武七絃琴,再无别琴可替代之。
文渊惊疑之际,依言伸出双手,接过那琴。任剑清这才放松紧绷的脸孔,笑道:“好极!万事交代妥当,接下来该我去拼命了。”
文渊轻抚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过的“文武七絃琴”。他右手轻撮,左手不动,琴絃铮铮微响,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应。文渊面露微笑,轻声道:“看是看不见,好在还听得见。久违!久违!”
他随即起身,道:“任师叔,这琴如何回到你手上?”任剑清道:“这可要多谢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来的。”文渊一呆,道:“什么?”
紫缘亦感惊奇,轻声问道:“穆老先生,这张琴,是你……”穆言鼎一捋白鬍,道:“正是。老夫亦是爱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尘,藏诸陵墓之中,是以趁掌门在外,夺了它出来。”
文渊脸色大变,道:“但是如此一来,穆前辈您……岂不是违背了皇陵派?”
穆言鼎哈哈大笑,道:“正好相反,老夫此举,正是为了皇陵派的声名。”
文渊奇道:“此话怎讲?”
穆言鼎神色肃然,慨然叹道:“皇陵派之所以创立,乃是镇守大明天子陵墓,责任在安邦定国。掌门之位,统领全派,更应以身作则。老夫所见四代掌门,武功一个比一个强,德行却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渊听了,心中一动,正要接话,穆言鼎又道:“龙掌门倒行逆施,意图谋反,老夫劝谏不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陵派声名扫地,坏在他的手里。文公子,这张琴原本是你的,老夫听闻卫高辛、葛元当率人袭击于大人宅邸,想是冲着你去的,当即带琴赶过去,一方面制止这两个蠢材,一方面也是还琴给你,不料老夫到时,于府空无一人,倒是在离开路上,遇见了你这师叔,和这位呼延姑娘,引老夫来到这里。如今物归原主,老夫也已心安。”
任剑清笑道:“我赶来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浑蛋师兄,可没想到会再见到本派宝琴。我还担心这与大师兄一战,顶多拼个同归于尽,这件传承大事来不及交代,那可麻烦,这下可解决了!”
文渊道:“可是任师叔,这张琴你早就送给我了,为何还要如此慎重,重给一次?”任剑清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他微一凝神,竖耳倾听,道:“外头兵马纷扰,只怕宫中已然大乱,不能多说了。总而言之,这阵子我到了云南一趟,探访了韩师兄的老家。文渊,华丫头,你们可记得?当日在京城外客栈,你们韩师伯曾言,要在你们成亲之后,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文渊应道:“记得。”华瑄点头道:“嗯,我也记得。”这时来了外人,她不好意思再哭,已经擦了眼泪。任剑清道:“虽然韩师兄没说是谁,不过我这人就是忍不住好奇,亲自去探了一探。这一探可好,给我知道了‘文武七絃琴’的另一个秘密。嘿嘿,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竟然不知……”说着微露自嘲之色,道:“也难怪我任剑清武功不精,脑筋如此之钝!文渊,本派‘寰宇神通’,向来同辈之中,仅传一人。但那是指一般而
言,此时局势大不相同,包括你师兄向扬在内,加上龙腾明、韩熙,已有三人身具此功……”小慕容插嘴道:“不对啊,韩熙并不懂得寰宇神通罢?”任剑清嘿了一声,道:“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诀’奇效,他如何能修持两门迥然不同之内功……”说着猛一挥手,道:“此先按下不提。文渊,本门‘寰宇神通’,博大精深,共分天、地、人三套心诀,你同辈三名师兄,所学均是‘天字诀’,专重内功,但是你师兄向扬未得太乙剑之助,恐难领悟‘天字诀’精义,又先修练了‘九通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势,若不能克服瓶颈,难有所成,你务必告知于他。”
文渊道:“是。可是任师叔,当时向师兄修练时,你何以不说?”任剑清苦笑道:“要是当时我知道,早就说了!唉,详情日后慢慢说与你知。天字诀’尚可口传,修练‘人字诀’,就非靠文武七絃琴引导不可。”说着拿出一本书来,说道:“文渊,你对此琴用法,早已知晓,现在再传你这份琴谱,必可领会‘人字诀’奥秘。你虽然双目失明,但是紫缘丫头懂得琴艺,由她口述教你亦可。此曲实乃寰宇神通人字诀的入门关键,你务必钻研透彻。要是我当真死在龙驭清手下,你们师兄弟两人便是肩负本门兴灭的传人,兹事体大,不可轻忽。”
文渊接过琴谱,道:“文渊定会努力,但请任师叔莫说不祥之话。”
任剑清笑道:“生死有命,说几句话,影响得了什么?”伸手一搭文渊脉搏,道:“你内伤虽然不轻,但真气尚称匀顺,瞧你气色,外伤重于内伤。你待在这里,好好练功养伤,千万别跟来逞强。三个丫头,你们可要看牢这小子。”文渊苦笑道:“她们已经看得牢之极矣,任师叔无须担心。”
任剑清哈哈大笑,转头说道:“穆尊使,你可要同去?”穆言鼎道:“自然要去。但老夫身为皇陵派守陵使,虽然违背掌门,但终身不违皇陵派。任剑清,老夫此去,可不能助你。”任剑清笑道:“也就是说,到了皇宫,也许你我还要一分胜负?”穆言鼎道:“琴上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