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
——唐 崔护她想道:娘在生之时可是对融融疼得紧,什么好的都留予我。这个温婉贤惠的女子,从来只有付出一片丹心,而不苛求回报的有多少,对高高在上的夫君如此,对调皮可爱的小女儿亦是如此。令她这个曾在现代被父母忘却的“席容”,感到无尽的温暖和无私的爱。那疼惜的笑,声声唤“我的儿”,是我永生不能忘的温情。在现世,自己的亲生父母哪曾这样做过?
但最终……独坐窗前暗拭泪,香消玉殒有谁怜。
事实上,娘家期盼从十夜门得好处,便在殷杨柳尸骨未寒之年,巴巴儿地又从宣州府送来一名闺女来讨夜昱刑欢心,自家长女倒是忘了去了。所以说,女子断不可自轻,而依附别人活着!
想到这里,夜紫陌气愤难当,对殷杨柳的娘家、自己的外公已是不屑至极。
“娘……融融想你……”眼眶一红,泪水眼看着就要滚落。
旁边的香墨见状,忙转移夜融雪的注意力说道:“小姐,二少爷当初交待的内功心法等事可曾练好了?小姐的读书是极好的,可生在十夜门,武功不可荒废。香墨虽为口拙的奴才,这些道理却也懂得,小姐您就更不必说了。”
夜融雪听了方是一愣,而后但坐不语。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夜融雪凭内力便知有人“驾临”这月华居。
“哟,今日吹的是什么风,融融也来了这儿?”一妖娆妇人笑呵呵地带着两个小丫头进了园子,带着算计、虚伪的媚眼上下打量着夜融雪三人。看见夜融雪果真美似天人,心中嫉妒不已,道:“今日见了才知嫦娥下凡也要失了颜色的!”见夜融雪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当下抹得粉白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便马上坐下又殷切说道:“融融何不来姨娘我的迎喜院同我玩笑去?你要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同我说,花儿粉儿也拿去,咱们好一处叙叙。”
这妇人便是两江宣州府巡抚,殷杨柳娘家送来的侍妾,殷晓惠。她是殷杨柳的妹妹,因是不得宠的偏房生的,才打发过来做侍妾;仗着年轻貌美,就自大起来,也想攀个关系让自己扶了正。
两个小丫头是她从宣州府带来的,不懂规矩,以为主子和小姐熟络,又素闻小姐心性和善,见了主子坐下便自己也坐在圆竹椅上,还帮腔:“主子确是的,小姐何不来一处坐坐?我们还可以做些糕点与小姐尝尝!”
夜融雪还是不语,只冷哼一声,悠哉地喝起桌上的茶来。
芳屏天真耿直,心无城府;香墨却武功高强,心思细密,晓得世道。夜融雪私下从不让她两自称“奴才”,待她俩如亲姐妹。当下香墨马上明白主子厌恶这妇人,自己也看不惯这等人,心想若不给她个厉害,下次越发目中无人、狂纵难制了。
香墨上前一步立眉啐道:“反了你们了!没规没矩的小蹄子!言行犯上,哪是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也来唬主子!主子年幼心软,便被你这等刁奴欺负了去了!”这一番话,看似是在骂下人,事实上把殷晓惠狠狠地骂了一遍,连带的指责宣州府不知礼数、颜面尽失。
两个小丫头吓得跌下座来忙磕头,殷晓惠脸唰的一下白了,而后又涨红,羞愧难当,又气又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想来香墨并不好惹,再看看正品茶的少女,知是她的意思,方明白夜融雪的年纪虽小,志气却最大,极是聪慧淘气不怕人的,更何况夜昱刑从来只听小女儿的……哎呀呀!现下可如何是好?!
见对面的人坐立难安,夜融雪优雅地放下茶杯,微笑问道:“若是没事的话,融融就不送夫人了。走好。”态度和蔼,那笑容满是天真可爱。
殷晓惠马上起身行礼,“谢小姐……妾身告退了。”便低头退出园子,两个脑门子都肿了的小丫头也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离开了。
翌日夜融雪一身男子装扮,拽着扮成小厮的香墨溜上街去了。路上人家只议论:这是谁家的俊少爷,如此天成容貌,慧黠水灵?惹得少女们偷偷瞧他,芳心暗许。
内城的大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沿着街道开设,店内的货物琳琅满目。路上摆摊的玩意儿也有趣:香喷喷的小吃,小面人儿,胭脂首饰,刺绣纸鸢……夜融雪眨着乌黑大眼,这个摸摸,那个看看,笑闹闲逛,好不得意!要知道,爹爹是不许她随便出门的。
行至一古玩店前,正欲进去,却被一老翁拦住。那老翁身骨健朗,精神饱满,对夜融雪笑道:“孩子,有句戏词是这么说的:”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可曾听过?“
夜融雪一愣,随即意会,忙似男子般拱手行礼:“老人家真真慧眼!”
老翁闲适的摆摆手,又笑说:“听老身一句,你本不是这世的人,在别世仍有牵绊,那牵绊因阴差阳错也一同来了。”
牵绊?!
我唯一的牵绊便是姐姐席湘!我和她住在一起,每天早上姐姐都起早给我做饭,不遗余力地照顾我,我们姐妹是相依着过活的……在我离去后,姐姐是怎样承受伤痛的呢?若是真的,她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刚想问,路上哪还有老翁的踪影?刚才是眼花了不成?!
梅之君
夜色深沉,静得好像连那鸟儿虫儿都已酣睡一样,没有睡的,仿佛只有琴香小筑花园里的绽放得越发妩媚的茉莉花了。
这时,黑暗的屋内,只听得“嘎吱”一声响。
放下的杏色绣帐内,花似的人儿蓦地惊醒,白净的额角渗着汗,面容苍白。
夜融雪拉了拉单衣的领子,就这么静静靠在床头,也没唤香墨和芳屏进屋来。
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
父母闹离婚,姐姐每天接送自己上下学,还有,姐姐上班了,而她也到了拼命做题的高三,然后,她考进法语系,新学期参加累人但难忘的军训……好多好多,历历在目。
那感觉,就像她坐在只为她一人播放电影的老旧电影厅,昏昏暗暗的。身边响起的只有那电影胶卷带放映时转动的嗒嗒声。
发黄的大屏幕上播放的就是“席容”的过去,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安然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全部“回忆”,好像只看了一瞬,又好像已经看了一辈子似的。
不管在哪儿活着,人生,好像就是这样一回事。
想到此,她自嘲地笑笑。现下,不管姐姐席湘是怎么来的,名字模样改了没有,她都要找找看,因为那是席容的牵绊,只有夜融雪的双手能圆此愿。
可又该到哪儿找呢?
一夜翻来覆去,夜融雪竟无眠至清晨。
十夜门?梅林梅尚之来到久违了的梅林,满林子的梅花,随风轻摇。忆起上一次和两位少爷在练武场练功,也是几年前的事了……这几年间,大少爷拜白老为师,收拾了行囊去了千里之外的点犀山;再说前些日子相见,二少爷已是不凡的人物了。他们的成长与转变,都有着自己的目标与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