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泽确定了娄濮存的位置,举起枪毫不犹豫地开枪。
司娄从车上下来,便看到娄濮存被爆了头,直挺挺往后倒下去。
他恍惚了一阵。
之后又是几声枪响,空气里的暴乱气息好好慢慢稳定了下来。
“仇泽!”
一声女人的惊呼。
黎蔓看见一边已经倒地的人,举起枪,对准了他。
她一下子起身,挡在仇泽身前。
最后一声枪响。
子弹穿过她的身体,再埋入前面仇泽的身体里。
仇泽闷哼一声,转过身接住摇摇欲坠的人。
很奇怪的感觉,身子控制不住地要下坠,她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仇铭中枪的那一瞬间,是雨夜,雨水落到她脸上。又一下子拉扯回当下,是寒冷的冬夜,身体疼到她要晕厥过去。
怎么会这么疼。
朦胧间她看见仇泽满手的血,哭着看她,眼泪全落到她脸上:
“小伍不要,小伍……”
灵魂和肉体在撕扯。
她看见仇泽抱着她冲进医院,扯着医生的领子央求他们救她。
看见自己被推进了手术室之后,仇泽贴着墙,大口大口喘气,一副强撑着手足无措的样子。垂着左手手臂,血液浸湿了他的大衣,顺着指尖流下来,地上落了一地的红色。
他抬起手,摸到伤口,将嵌在皮肉里的子弹挖出来,握在手里。
一个眨眼的瞬间,她又被拉扯回了那个夏季,因为牌没玩得尽兴,摆着臭脸和仇泽发脾气。
大雨之下,他将她的花儿全搬到屋檐下,撩着湿发,笑着和她说娇花儿沾不得骤雨。
闻到雨水潮湿的味道,她就会想起那个雨夜,他抱着她说:
“我已经把我的娇儿抱在怀里了。”
原来至始至终,他最心疼的是她这朵娇儿。
她被大雨淋得湿冷,拼命跑向他,时光却不断往后退。
她看见躲在门后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抓着一个黑绒盒子,他一脸受伤,拳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打开盒子,一支钢笔,笔身上刻着“伍”,那字迹与黎蔓课本上的一般无二。
若是他回来的再早一点,赶在山洪之前,他能不能将笔送出去,说出他的年少时羞于开口的情意。
最后盒子被他抛进了河里,沉到底,带着年少悸动,一起没入河底的淤泥。
“小伍呐,你爱不爱我。”
怪她抛弃他太多次,他总喜欢在温存过后问这个问题。
现在大抵也是在怪她,让她困在回忆里出不去,想起来的都是他的好。
冗长的黑暗里闪出一点光亮,恍惚间,黎蔓好像看见了仇铭。
他撑着黑伞一步一步走近她,最后停下,朝她招手:
“乖乖,过来。”
她梦到过仇铭无数次,从没这样清晰过,她朝他跑了两步,又停下来。
黎蔓哭着对他说:“仇铭,这次我真的要跟仇泽走了。”
他笑得和煦,点头说好。牵起她的手,领着她走向光亮:
“心肝儿呐,你将你一生里最好的几年献给我,是我享了不该享的福气,所以老天一早就要我走。”
“我见到了那如来佛,他还问我后不后悔,我说怎么能不后悔,后悔当初没能对你再好一些,后悔辜负了你的真心,要是晓得我命数这么短,我就不该理那俗世。后来又一想,我要是一门心思的在你身边享福,那老天怕是要让我走得更早……”
“我就这样,一直想一直绕,想不明白又绕不清,不明白自己到底该不该后悔。后来我想明白了,一切不过都是命数。”
“佛说我悟性高,要留我在身边,这好事算是撞到我头上了,我就在佛脚下日日磕头求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给底下那小子托个梦,他要是敢对你不好,就让他夜夜梦到我这个老头。”
“我天天盯着那小子,却忘了给我的心肝儿求福,这下你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我就该给你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