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蹬上车,就在胡同口碰上了张凤棠。
她骑着小踏板,从遮阳帽到纱巾,把自己裹得像个阿拉伯酋长。
以至于当她停车鸣笛时,我都没反应过来。
她问我干啥去。
我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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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么急啊。
我说哦。
她说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回来嘛。
她总归是长辈,我就跟她又进了院子。
在张凤棠招呼下,我进了客厅。
陆宏峰手里攥着个苹果,看见我就递了过来。
「小宏峰真是懂事儿了,」
张凤棠摸摸他的头,转瞬声调却提升了八度,「鼻涕擤干净去!说过你多少次!吸熘来吸熘去,恶心不恶心!」
评剧世家的孩子难免要受些训练,据母亲说张凤棠早年还跟过几年戏班子。
她天生高亮的嗓音在跌宕起伏间像只穿梭云间的鹞子。
不等她扬起巴掌,陆宏峰哧熘一下就没了影。
「林林真是稀客啊。」
张凤棠摘掉墨镜。
「我姐不是回来了吗?」
「哪那么容易,部队有事儿。」
「哦。挺想她的。」
「哟,你嘴真甜,以前咋看不出来?」
我没话说了,就咬了口苹果。
张凤棠卸下阿拉伯人的装备,再现清凉本色。
那天张凤棠死活要留我吃饭。
我百般推辞,她就拉长了脸。
真是没有办法。
几个凉菜,熬了点小米粥。
陆宏峰人中通红,让我烦躁莫名。
张凤棠问她的手艺比起母亲来如何,我支吾了半晌。
她就给了我一肘子,说,「到底是妈亲啊。」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陆宏峰似要起身,张凤棠踢了他一脚。
我抬头瞥了眼日光灯,总觉得这灯光耀眼得有点夸张。
随着那经典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门帘撩起。
张凤棠问,「哪儿去了你?」
陆永平说,「管逑多。」
他又见我也在桌子上,又搭话过来,「小林来了啊,稀客。」
我放下筷子,又拿了起来,转过身,「还以为我姐回来了呢。」
陆永平笑呵呵两声,「部队里不让回。」
他说完在饭桌上坐下,一看桌上并没有他的碗筷,顿时拉了脸,「咋,没我饭?」
张凤棠板着脸,「谁知道你吃了没?」
陆永平抬了抬胳膊,「我到哪吃饭?谁管我饭吃。」
张凤赏夹着菜,冷不丁的来了句,「哟,那汪台子家小青没留你吃饭?」
早就听说过陆永平以前的风流往事,年青时有个恋人叫什么汪小青,但那时候的社会风气对自行恋爱还不太友好,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
陆永平就要带着人家离家出走,通俗说就是要把人家大闺女带跑,但是事情败露,这事还闹到了大队里。
事情闹大了之后,对方父母怕留不住,就把女儿嫁出去
了。
后来陆永平也到了成家的年龄,就草草和张凤赏结婚了。
但是两人的关系,据说到现在也纠缠不清,有人就在大队铺里见过两人瞎搞……被揭了短,陆永平脸上不好看,他红了脸却又笑了笑,「你姨废话忒多,也不知道是哪儿痒痒了。」
张凤棠说,「咋,又想借酒发疯,来啊。」
陆永平点上一支烟,「当孩子面儿不跟你一般见识。」
张凤棠哼道,「瞧你德性,你和那姓汪的女人之间的事儿我只是懒得说。」
陆永平咚的一拍桌子,却又压下声音,「你自己干净?」
或许打了个招呼——当然,也可能没有——气氛不对,我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陆永平说,「急个屁,再玩会儿呗。宏峰?小屄蛋子儿跑哪儿去啦?」
张凤棠像挺机关枪,「你鸡巴嘴不能干净点,妈个屄的。」
陆永平摇摇头,「本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别没事找不痛快。」
张凤棠冷笑,「妈个比的,到底谁不痛快了。」
刚出去,屋里就炸开了锅。
陆永平说,「早知道上次阉了魏XX,给鸡巴塞你屄嘴里,看你还逼逼不逼逼?」
张凤棠尖叫着,骂陆永平混蛋。
一阵噼里啪啦、鬼哭狼嚎。
我推上车就往门外走。
在胡同口我见到了陆宏峰。
他在路灯下干着四角,孤零零的。
我在旁边看了会儿,最后说,「宏峰,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头都没抬。
刚蹬上车,陆永平出来了,他拉住我,「姨夫送你。」
又说,「你姨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放在心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光鲜的外表下,今天算是暴露了他家里的短。
我再次转过眼看他时,感觉他已经没有那么威风了,眼光甚至还有些蔑视。
这是个转折,人在气势上一输,就全都输了。
我决定不在把他当作威胁。
张凤赏能嫁给他,估计也就是他家境不错,不过姥爷当初也真是看走了眼。
但从陆永平刚才屋里说的话来看,张凤赏也并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白莲花。
陆永平灭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在脚下踩了踩,开口说,「林林,和你妈咋样了?」
他舔着个脸,令我一脸的不悦,我狠狠的盯着他,想踹他一脚。
陆永平发挥本性,厚颜无耻的追问,「别这么看我啊,你和你妈这事就咱俩知道,我保证要是和旁人说了就让雷噼死我……你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货像个狗皮膏药,我脸一绷紧,「滚你妈个蛋。」
陆永平也不生气,搭腔道,「你说你这孩子,有话不能好好说了?亲戚孩子这么多,姨夫最服的还不就是你啊。」
陆永平说完还对我笑笑,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亲戚孩子这么多,只有你敢打你妈的主意,所以姨夫佩服你啊。』被他知道心中的小秘密,这始终是个隐患,让我很不舒服,真希望哪天他能消失不见。
「你还没搞定你妈吧?咋样,要不要姨夫帮你一把。」
油腻的语气最让人厌恶,我真的踹了他一脚,然后转身上车一熘烟就走了。
身后传来一声,「倔驴。」
到家时,母亲已静候多时,问我去哪儿了。
我应付过去,没说去了张凤赏那,当然更没敢说她家里的那破事。
她抱怨说钥匙也没带,幸亏隔壁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