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歌
2022年6月3日
字数:9322
灵星,核平纪元。
资本时代,天下未定。
黎都是一座多灾多难的城市,百年来经历屠杀,暴风,大旱,山火,洪水,一次次被摧毁又重建。
这里见证了太多的死亡与新生,淼小与伟大,无声地书写着永恒。
这片土地临山靠海,古老而年轻,现代又传统,内城是国际金融中心:高楼林立,悬轨环绕;外城为时代展演中心:山村渔镇、小城大市。
不仅是物质,精神上城内人多喜鬼神,厌无信;城外人多好科学,恶封建。
三月初三,忌占卜,宜祭祀。
大中午的太阳很毒,把大地烤得滚烫,天上飘着稀疏的雨点,还没落地就蒸发。
外城南12区小巷口的一株古树下,穿着灰色长褂的光头小孩笑着收起破裂龟甲与游戏币。
靠近了看,小孩身形瘦小,面似泥凋。
脸颊多肉,笑起来露出来两个浅浅的沙窝,半眯起来的眼尾上翘,迷煳煳的眼神带着一缕若隐若现的吸引力,惹得暗地不少人目不转睛盯着他。
他是笨蛋秦歌。
当然,现在他还不是一名合格的笨蛋,这是他的梦想。
对于秦歌来说,今天是个特殊日子,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他特别想找神说说话,得到神的指引。
黎地自古多苍木,铁身土叶高百米,二十年一发,灾中救人畜无数,大旱,皮裂汁现,嫩叶自落,新生结果;山火,万火不侵,各倒灭火。
洪水,弯枝救生。
民间传其通神,如今万不存一,黎人多祭祀。
秦歌撩起长褂拿出扎在裤腰带上的钱,转身走近旁边的寿衣店,白马绿房,黑红布匹,店内音响还放着新出的《大悲咒》。
秦歌有点怕,快速在前台买了三根香,一板纸,一个打火机。
回到巷口前的树坛,理顺衣服,抓了两只红绿蚂蚁,从地上的白色塑料酒壶里倒出一小盖酒,烧纸焚香。
香火袅袅升起,秦歌抬头眼随,清风拂动树叶,阳光照得头晕眼花间,一个身影于百米高的树丛间飘了下来,像单薄的叶子一样。
阳光下模煳的身影若隐若现,香火缠绕四周,没有出声,秦歌依然看不清它的面容。
细香燃烧的速度变快了,香尽缘落。
秦歌忍不住,怯怯的开口:「你好吗?」
身影依然模煳,秦歌彷佛感到一声叹息,随即在脑海直接浮现一个念头,「我很好。时间不多了。」
秦歌连连点头,随即把烦恼说出来,「妈妈不是早死了吗?为什么爸爸说今天她来接我?」
说到后来脸上不自主的笑着,「是不是又碍事了。」
模煳的身影慢慢凝实,脑子的念头带着安慰的情绪,「你很好。母亲很爱你。」
「我知道。可我感到不安,又无法占卜,母亲很危险。」
秦歌掐着脸颊上的肉肉,坦白着内心的担忧。
「你——很安全。」
脑海里的念头有过片刻中断,却很坚定。
秦歌自然是发现不了的,「那我该怎么做?」
「什么也别做。少说少看,按时回家。」
空气振动将声音传到秦歌耳边,模煳的身影越来越凝实,头顶已挡住几片树上落下的叶子。
秦歌仰头品味着这句话,很简单嘛,不过也不能大意。
微风吹来,恍惚间闻到在老家才有的新鲜麦香,那是人们在黄土地上辛勤劳动付出,用汗水凝聚的果实香味。
自然温馨的味道越来越浓郁,朦胧间有水滴在脸上滑行,那是劳动的汗水吗?伸舌头舔一舔,平淡无味,难道是太阳雨下大了?秦歌低头睁开眼,就看到旁边站着两株高挺的青麦,这不科学!揉了揉眼睛却是一个人的双腿,低头发现还穿着绿色细跟高跟鞋,自己平视只能看到腿。
不,低估了此人,看不完,只到大腿的半处。
难道是她?秦歌神情凝重,负手后退两步,抬头望去。
碧绿色长裤包裹着来人浑圆笔直的双腿,大一号的芽青色衬衫遮至大腿跟处,同色皮身金扣细带系在如蚂蚁一般的细腰上,陡然凹陷进去有一种莫名的层次感。
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块三问机械表,手肘处挎着一个大号托特包,无时不流露出职场人士的那份干练利落,别有魅力。
再往上看,衣物拔地而起挡住了视线,有点大!秦歌眼里一片阴影,肯定是她了。
记事起偶尔跟踪自己的「疯女人」,从来没有靠近却一直感觉她就在身旁,和谁说都没人信,只会迎来奇异的眼光。
每年回去两次的老爸倒有点相信,可他没有时间,那个时间段这女人就不在。
秦歌以前不是一名合格的笨蛋,从此就不对别人说了,憋在心中却发现她进了梦里,而且越来越近,简直是童年阴影。
最离谱的是昨天突然出现在他家中,和老爸不知道说了什么。
她走后老爸居然对自己说:「这周末你去你妈那待几天」,但以往他说的可是「妈妈在难产时便死了」。
当时看到满脸阴沉的老爸,秦歌机智的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如往常般回复:「嗯」。
现在想想,真是太笨了!要成为大笨蛋的自己怎么妄想聪明呢?昨天看到这女人时他脑瓜子嗡嗡的,看到听到的记忆很模煳。
秦歌两边嘴角上翘,把背着的双手放下来,握成小拳头放在两腿里侧。
又退了两步,三步,四步。
「小歌,你怎么了?」
微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飘动,女人的声音清新自然。
秦歌没忙着开口,再度抬头望去,越过两座山峰,顶端戴着一枚小巧的绿金色麦花胸针,小立领修饰着女人挺拔的长颈,顶端的扣子没系,优雅干练气质中又带着一丝随和。
均匀的小麦色肌肤光泽十足,五官富有立体感,在阳光下格外的美。
唇部丰满,裸色口红低调大气,高挺的鹰鼻像滴水时的水滴形状,碧绿色的瞳孔深邃,宛如青葱的麦田一望无际。
更引人注目的女人一头金黄色的板寸顶着一坨绿色胖球,干净的超短发让秦歌内心产生一种矛盾的帅美感,男性的刚毅竟然出现女子身上?还有那绿色胖球是什么?这人的着装如同小麦生长到结束的一生,这所有的一切都很别扭而诡异的统一,让秦歌很不安。
秦歌两边嘴角上扬,双眼朦胧,眼睛睁得大大的,脸颊浮现了可爱的酒窝,背起手握着小拳头,掂脚大声呐喊:「妈?」
女人撑着一把10元的白色透明雨伞,听到这愣住片刻,随即单手叉腰发出十分夸张的笑声,笑声豪迈大气,连百米高的树叶都彷佛被震落下来,被秦歌伸手接住。
秦歌接住12片叶子,女人终于笑完。
龙腾虎步的迈向秦歌,秦歌只觉得大片阴影逐渐吞噬自己,情不自禁地后退。
但女人光腿就比秦歌身长,小短腿与大长腿移动的距离根本没法比。
女人也就三四步便追上秦歌,把伞合拢,换一只手拿。
正当秦歌在阴影里无所适从时,女人单膝下跪,让出了部分光明。
即使半蹲着,女人依旧比秦歌高一点。
她的眼神极具侵略性,炙热浓烈。
看着秦歌,秦歌体温有点升高。
女人低下高傲的头颅,轻柔地吻着秦歌小手背,抬起头望着秦歌说道:「我的小王子,终于见面了」,话语中带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秦歌谨记「香缘」
之言,没有开口,也没有抽回被握住的手,只是微笑着观察眼前的女人。
但下一秒就无法无动于衷了,女人头上那坨绿球看样子是个胖乌龟,以四腿为桨,首尾转向居然凭空飞起,朝自己头上飞来。
这不科学!秦歌正想祈求祖宗保佑,女人便挥动雨伞将乌龟敲回她头顶。
秦歌疑惑的眨眨眼睛,完全看不懂。
女人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嘭」
的一声力道十足,随后拉进了二人距离,秦歌的胸膛顶着两团柔软,脸与脸之间呼吸可闻。
「等你妈妈答应,我就是你爸爸。」
话语斩钉截铁,干净利落。
「啥?」
秦歌低头迷煳地看着二人中间被挤变形的肉团团,闻着那浓郁的异性芳香,无语的抬头望天。
难道我已经成了优秀的笨蛋?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搞不懂话的意思。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爸了!」
看秦歌在发呆,女人嘴唇靠近秦歌耳旁又重复了一遍。
石破天惊,犹如恶魔的低语,「阿弥陀佛,道德天尊,至圣先师,安拉上帝啊,肯定是我耳聋头昏眼花了!」
秦歌退后一掌拍在宏伟挺拔的山峰上,顿时地动山摇,峰峦起伏,这居然是真的!为了抵抗反震力,秦歌向后一个翻滚,睁着大眼睛,色厉内荏喊到:「何方妖孽,安敢在此扰我道心!」
女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大反应,平淡的站起来,脸上带着笑吞,不紧不慢地安稳山峦,移正胸针位置。
「别在我面前装傻,我观察你很久了。从小就寄居别人家,每半年换一次,大人面前装乖巧听话,可怜无助;小孩面前又称兄道弟,拉帮结派。数十个家庭没有人说你不好,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小孩。」
秦歌埋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有呢?」
女人又靠近秦歌,这次光却是秦歌背后照来的,再无阴影,「我知道你有一些秘密,例如某些基因药剂、遗迹传承或者天赋机缘。但你这些潜力都是需要时间来兑现的,我和你母亲就是你这些时间的保障。」
说着女人用一根手指挑起秦歌光滑的下巴,大拇指与食指细细摩挲,「否则,你的未来堪忧啊。我很担心,毕竟我是真的爱你母亲。」
秦歌真的想笑,也确实笑出来了,眼神明亮向下望,鼻翼扩张,口裂微开,「你怎么这么好笑。」
女人嘴角抽搐,这逼孩子,你给我等着,当你后爹了揍不死你,手上的摩挲下巴的劲更大了。
秦歌抬手揉揉眉头,放下时一拳轰向女人下体,压着衬衫与裤子一路到底,没感觉到任何凸起。
这才十分奇怪的看向
女人:「你图什么?」
「够了没!」
女人冷着脸把下体的小手挪开,没大没小,当你后爹了弹你小鸡鸡一百遍,非把你弹肿不可,得鼓起大包才行。
遐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不屑说道,「哼,我跟你妈是真爱!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
「我还没长。」
秦歌立马回复,不接受这种污蔑。
他目前只是心理早熟,生理还是正常的。
「毛都没长就动手动脚,你个小变态。」
「我是大笨蛋,你才是变态。」
「变态是你爸,你就是小变态。」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一愣,确实没有真正介绍过自己,面颊上提,嘴角后拉上翘,「记住了,爸叫赵刚。」
秦歌直直看了三秒,摇摇头回到树坛边收拾东西。
细香还有一小截没燃,看着是被雨水打湿的。
把绿蚂蚁放生,白酒倒在烧完的纸灰烬中。
某位「赵刚女士」
在旁边问道:「刚才还没问你,你在这做什么?」
「给我爸打酒买烟。」
拎起白色塑料酒壶,买磨砂的钱不够了,回去的路上在杂货铺买了一包黄果树(长征),赚了4块。
小巷狭长幽深,地面是碎石铺成的石子路,两侧是土砖围墙,顶端镶着碎啤酒瓶玻璃防攀爬,墙面生长着青苔。
半空中电线无序缠绕在一起,有的断了半截垂落地面。
走在路上,秦歌突然向身边高大的女人问道:「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刚女士」
挎包撑伞,脚步缓慢坚定,眼中是狂热的痴迷,没有迟疑的道:「一个伟大的人,一个被主眷顾的人,一个可怜的人。」
秦歌听不太懂,换种方式问道:「你为什么喜欢,爱,不like,love,不。」
「你为什么亲近她?」
「赵刚女士」
停住脚步,转身惋惜的看着秦歌:「你还很小,就已经老了。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爱她!只要她接受我,我可以光荣而骄傲的对世界宣布。人在世上是独立而自由的个体,我们每个人都拥有追寻爱的权利。古今从没有明文规定禁止同性相爱。即使有,借用异界文学家的一句话,从来如此,便对吗?」
秦歌敏锐地听到关键词,不动声色追问:「你说什么?」
女人依然惋惜的看着秦歌:「你的精神已经腐朽,思想却仍幼稚。简单来说,我喜欢你妈妈,我爱你妈妈,我想和你妈妈一直生活。总之,你爸我当定了!」
「你叫什么名字?」
「DaimoMountbatten-Windsor.不过我更喜欢赵刚这个名字。」
秦歌完全不搭理,开什么玩笑,「呆萌,代盟,黛梦,以后我便叫你黛梦了。」
「真是无趣,随便你,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
途中经过一家正在结婚办酒席的,唢呐配锣鼓十分喜庆。
两人驻足观看一小会,最终到达一栋居民自住的老式三层楼房,穿过堂屋进去,楼梯口有个老妇人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头发花白,脸黑如墨,风霜的皱纹堆积出慈祥的笑吞:「小秦歌,回来啦。」
秦歌走过去,大声喊道:「赵奶奶,回来了!」
「什么?又要走了。」
秦歌深吸气,然后伸手指了指外面,再手指弯进来,示意回来了。
「哦,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老奶奶是房主,就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时灵时坏的。
秦歌想了想,也没必要介绍旁边这高女人,也不知道怎么介绍。
秦歌手语跟奶奶告别后,带着黛梦拎着东西上去了。
小楼分两边,中间楼梯上去正对厕所及沐浴间,秦家租的是二楼左边,一大一小两间房加小阳台,租金非常便宜,其中大房间是父子二人卧室,小房间是厨房。
房子右边是房东孙女偶尔来住的,是秦歌的小学班主任。
与秦爸关系不错,秦歌学籍能从农村转到城市她功不可没。
也算是结束了秦歌的漂泊史,不用继续过那种双亲俱在,犹如孤儿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