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头雾水,问道:「丘祖?是指哪位大玉匠?孩儿却未曾听说过。」其实霍氏造珍玩,我一样也是丝毫不知,却不便多问。
霍氏道:「亏你读了那么些书!丘祖便是全真教的丘处机丘真人,昔年蒙古皇帝给北边玉业出了个大难题,眼见行业要遭覆灭之劫,丘仙长施展仙家妙手,帮玉业渡过难关,於是丘真人便被奉为玉业祖师,北边玉匠,从此纷纷拜在全真门下,受其恩庇,否则,全真古道堂的玉业怎会如此繁盛,一统北方天下?」
我大吃一惊!原以为全真教乃一群修道诵经之士,对商经一窍不同,却不料丘处机竟是玉业宗师,教下更有繁盛的玉业依附。如此说来,我对东府筹划定策,以财力对付全真教的大计,岂非是井蛙观天,要全然落空?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如遭雷劫,说不出半句话,见霍氏兀自捧盒相候,便随意指了件光灿灿的饰物,道:「就……就这个罢,瞧着挺好看。」
「也……也随你哦,」霍氏忽然满脸红晕,急急将锦盒掩上了:「回头我让小荃送至内房,给新娘子收好。」
如此珍物,不在喜堂上作婆媳之礼,博个大面子,却送至内房,岂不掩埋了光彩?但我此时心气正乱,也未多问,只点头称是。
霍氏脸上更红,将锦盒放下,掠了掠鬓发,渐渐移身坐上榻,执壶倒茶,笑道:「筠儿,今儿让你来,还有件事儿要与你说说。」
她的双脚拢到茶几下,下边地界狭窄,登时与我的腿儿相触,我心上一跳:「娘有何吩咐?」
霍氏先是一笑,意似对我这声「娘」称许,底下的裙脚移开,离了我腿侧,道:「锦儿——你霍姨在那边可好?」
怎么才算好呢?大约除了受我侵犯,一切尚好吧,我颊上泛热,干巴巴应道:「挺好。」
霍氏皱了皱眉,道:「也许我不该说嘴,但我这妹子,年纪老大不小,一直不肯出嫁,也不知做什么心思。」
霍氏忽然对我提起她妹妹的婚嫁事,虽然极为荒唐,万万不可能,但我却忍不住歪想:长辈的嫁娶,没有跟小辈商量的道理,那么跟我说这干嘛,难道还能像小荃一样,说过一声,便将霍锦儿派到我房中侍候?啊呀……姨侄配,干到累!
我正胡思乱想,却听霍氏歎道:「她长年在东府,有家不归。也许是霍家人天性使然,她从小就爱摆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一项,费钱着实不少。东府的境况我也知道,养不起她,她孤身未嫁,也还算霍家人,每年从霍府支用数千贯,我爹爹在世时还好,疼她这个小女儿,给了也就给了,如今我爹不在,只有我娘暗暗拨给,闹得兄弟几个颇有怨言。」
我不禁暗下汗颜,霍锦儿之术,对东府助益不少,她那些术法,的确须倚仗许多稀奇古怪的宝贝物事,没想东府为此受益,所费竟是从霍府支用,从情理上讲,实在说不过去。
「你是东府之主,帮我递句话给她,请她往后莫向霍府伸手了,白教我娘为难,如需用钱,我当年随嫁奁资颇丰,或可帮付一些,但像往年那样每年数千贯之巨,我也支应不起,只有她自个设法了。」
「是,孩儿会向霍姨说清其中难处,东府会承担这一项,不会教霍姨独自设法的。」
「说得轻巧,东府能有钱么?」霍氏嗔道。
我嚅嚅道:「如今,有些不同了。」
「哟,」霍氏向窗外瞄了一眼,脚下抵了过来:「你们方才房中说了半天话,该不是你爹爹出手大方,给了你不少?」
我脑门一晕,腿上感觉她软翘的足尖勾挑之力,只觉神魂飞荡,面色腾腾然赤红起来。
霍氏见状,轻轻咬了咬唇皮,眸中流波荡洋,一时容色更艳。她垂头抿了一口茶,足下莲勾悄悄缩回,偏腿下榻,道:「你们父子之间的事,也轮不着我理会,作儿子的有烦难,为娘也会帮上些忙。你去罢,有事再说。」
我慌忙跟着收腿下榻,直身站起:「多谢娘了!孩儿告退。」低头行至窗外,却被霍氏叫住,道:「芸丫头闹气了,说你回来了也不去瞧她。」
「我没去瞧她,她不会来看我么?」
「所以说闹脾气了,你不去,她就偏也不去找你说话。」
「这妮子!」我微微一笑,擡起头,正与霍氏隔窗目对,我目光停在她艳丽的面庞上,看她还有何话想要交代。
霍氏也将水汪汪的眼波凝定在我脸上,怔了片刻,不知寻思什么,面色微晕:「去罢!」
从霍氏房廊下出来,我一路心跳不止:天打雷劈啊,怎地我如今一叫「娘」,就不由动兴?
第五四章 圣女本尊
走到院口,只见几名小厮正缠着小荃说话,小荃则爱理不理的,不时向园子方向望上一眼。
见了我,几名小厮唬得忙四下散了。我暗下好笑:谁说世无赏花人?人人都长着一双雪亮的眼呐!
本想与小荃搭话,见了此状,我倒不屑同流了。当下装作视而不见,从小荃身旁擦身而过,暗运天眼术,却绕来瞧小荃脸上神色。
小荃哪知我背后长「眼」?脸上全未掩饰,水灵灵眼儿,向我身影望来,讶色中带些惶惑。
我忽伸手在后背,指头勾了勾,小荃大是不解,大睁着眼,迷惑地望着,脸上不由红了一红。我暗运念力,附近数片落叶儿,齐齐飘向我手心,我指掌一张,叶片轻轻地一荡一荡,径直向小荃飘去。
小荃半张檀口,既惊又羞,慌促无措。但我此时却顾不上戏她了:以念力送叶时,我略略沉入灵境,立时感应到远处有一股淡淡的青阳气。辨其方向,却非我的住处,如非有人偷了我的青阳丹,便是与我密切相关的师门人物闯入了府中。
我毫未停留,加快脚步,拐过墙角,一至无人处,登时施展身法,如飞赶去。
循气感追至园中,我又闭目默察,追寻气源,一察之下,不禁暗暗奇怪:这么淡的青阳气!几若无有,只较一株青阳古木强上少许,比我在师门时气感还弱许多,绝不可能是青阳丹,也不应该是师兄师姐她们,那会是谁呢?莫非是无音师姐或无双师妹?她们在青阳山呆的时日很短,青阳气感不强,倒极有可能。
我心下砰砰直跳,一边琢磨,一边追去,抬头前望,目力所及,前向无人,只见池旁两间木屋,正是原先连护法与矮胖子的居处,又默察一瞬,唬了一跳:青阳气正是源自木屋!
——屋中现下有何人在内?
正不知就此闯入木屋是否稳妥,迟疑间,只见园中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