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红书笑道:「我是在棋娘处悄悄将大公子请来的,未曾惊动府中他人,不过……」
贾妃:「不过什么?」
纪红书道:「依属下愚见,霍氏若知道此事,恐怕非但不会着急,还会暗自欢喜呢!」
贾妃摇头道:「不见得,难道她会改了性子?」
纪红书:「娘娘您想,大公子既已承继东府之位,那边府上的福分便沾不到了。贾似道原是另起炉灶的,他官居三品,子嗣眼看便可领受朝廷恩荫,将来递上折子时,必定舍长立嫡,写上二公子的名字。哼,放着朝廷的天恩雨露不沾,却跑到东府惹骚作甚?」
贾妃「扑哧」一笑:「你这张臭嘴!把我东府说成什么了?也罢,这样也好,各走各的道儿,省得一家子人你争我夺、勾心斗角,成天惹烦!」
纪红书笑道:「哎哟,我可替大公子叫屈,当年你力排众议,把东府老爷子的恩荫给了贾似道,他把官名拿走,大公子承继东府,只不过是受了个虚位,管一堆破烂事,岂不冤枉?」
贾妃点头叹:「哎,你这人精儿,这你却不懂了——罢了,我也懒得跟你细说。」
纪红书道:「娘娘把话头逗起,到了半截,自己却溜弯儿,真是岂有此理。看来,红书今夜体想睡个好觉了!」
贾妃奇道:「这跟你睡觉有何关联?」
纪红书道:「我要捉摸娘娘没说出嘴的半截话呀,我想呀想的,自然睡不成了!」
贾妃笑道:「那你就熬夜苦思去罢!」
说话间,众人到了后院厢房,贾妃派了两名宫装丫鬟,举灯引我到后边的一处房舍歇息。贾妃说是「邻室」,此房却与后院五间并连的厢房不在一处。我与两名丫鬟绕了一大圈,拐到了房后,踩着石头小道,在一小池之旁,院墙与前厢房背的犄角处,看见一间茅草铺顶的屋子。屋子一面靠着墙,一面贴着前边厢房,原来贾妃说的相邻,乃是背靠背呀。此屋隐身于后,似乎是取其僻静的意思,但厢房后边与另一院子之间并不开阔,此屋欲在内中取景,只有躲在最角落的地方了。
推开房门,屋内本很洁净,两名宫装丫鬟却还忙于拂扫,我一抬头,望见迎面壁上横书一幅大字:
「明月照我蓬山路」
我一愣:「什么个意思?是励志之言么,不像,莫非哪个道士在这住过?」
身后听得脚步声响,又来了两名丫鬟,其中一个是去过将军庙的那宫装少女,另一个抱着一团锦被,却不作宫内装扮,一张俏白的小脸儿像在绣着花儿的锦被上又开了朵大花,我细一瞧,正是那西湖阿九的孙女——小英。
那去过将军庙的宫装少女似乎刚以冷水洗过倦容,此际容光焕发,眸色乌亮,望去更见娇俏,她笑道:「娘娘说道,此屋原是大公子的爷爷避俗静思之处,大公子的父亲当年调皮,也曾关禁于此,后又有不少族中子弟来这读过书,如今大公子又在此歇息,与贾氏一门可谓缘份不浅。大公子不惯熬夜,此屋悄静,正可早些安寝入睡。」
我啊哦连声,道:「多谢姑姑美意!」心想,你这小姑娘,小乳不大,倒挺会装样儿,刚才见了我还躲闪有羞,如今羞色一点也不见了,像从未没发生过什么一般。
屋中床上锦帐被枕齐全,我见她们在榻旁铺席置枕,心知抱来的锦被是给陪侍的丫鬟使用了,却不知她们中是谁留下?
那去过将军庙的宫装少女接过锦帐,跪地俯身,于席上展开,道:「浣儿妹子,我在席下只垫了一层褥子,你要是怕冷,把被子叠一层在身下,卷过来睡。」
小英「诶」的轻应了一声,不知这「浣儿」是东府给她取的小名,还是她原来就有这么一个乳名。她甚是害羞,似乎尚不惯侍侯他人,绞着双手,立在一旁,轻声道:「射月姐姐,你陪我一块罢?」
「我倒想陪你说话,可是我们从宫中出来的……」那叫「射月」的俏宫女抬头瞄了我一眼:「没这个规矩哦!」
浣儿于是面红无话,也不敢向我看上一眼。几名宫中丫鬟轻声嬉笑,左张右望,似乎对浣儿初次侍侯我夜寝,甚觉有趣。尤其是
那叫「射月」的俏宫女,东瞅瞅,西摸摸,几乎是无事寻事,意在磨蹭,要等我与浣儿开口说话。
我心中暗笑,装着毫无困意,踱步循壁打量,忽见榻侧壁上有些蜡痕,近看辩不出甚么,侧身移视,借着光亮回映,有几道潦草的笔迹,连猜带认,却是几行字,起首是:
「大雨浇身,甚爽!野庙炙肉,甚爽!」
下方是另一行字:
「灵隐寺遇三美,极爽!」
更下方又是一句:
「诸君不知,此屋另有更爽处!」
我心中一跳,好奇之念顿起,便想在四处找一找,有无「此屋另有更爽处」
的提示,却只在方才几道小字的右上方,寻得一行细字:
「妇人肥大,用一小男共交接,大俊也!」
我险些失声惊笑,乖乖的娘!前辈同好荟萃于此,那真是失敬了!我对那「此屋另有更爽处」一句,尤有探究的兴致,只碍于几名丫鬟在侧,不便细搜。
那叫「射月」的俏宫女,见看戏无望了,领着两个宫中丫鬟,过来告退,我忙转身遮壁,点头应声,目送她们离开。
屋里只剩了一个浣儿,因船娘的缘故,我跟她实则「渊源非浅」,颇感亲近,只是此身非「我」,不便显露,故意问道:「你名叫浣儿?」
「公子,」浣儿道:「你这是……你不认得我了?」
她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一瞬之间,我飞快转着念头,立知她不是认出我乃西湖上的小道士,而是另有其故。莫非她与贾大公子是旧识?看刚才情形,着实不像呀?
「你忘啦?,陆小姐房中的蓝蓝,是我表姐,我们在陆府见过几面呀。」浣儿说起话后,脸上羞怯渐去,忽闪着乌溜溜的眼儿望人,正是我于西湖船上见过的神情。
「啊,我大场大病之后,许多事都记不清了,这些日子,正时时为此烦恼呢!」
我心下庆幸她与贾大公子并不是太熟,否则细谈起来更加难以应付。她说的陆小姐,莫非是贾大公子未过门的妻子陆小渔?
「瞧,这是你送我的玉坠子。」浣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线穿的玉坠,拎在手中,闪闪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