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样的……」青虹摇了摇头……「我当时说的所有的话，如果可以的

话，我真心希望可以收回来……」

「为什么要收回去？」何薇薇眯起了眼睛……「你有什么好遗憾的？那难道

不是你的真心话吗？怎么了？跟我上了床之后突然对我动心了吗？」

「不是那样的！」青虹有些嗔怒，但他迅速控制了自己，重新用冷静的语气

说道：「你应该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当时，当时正处在一个不太好的状

态，可以说我在我人生的低谷里吧……」

「这样吗？」何薇薇舒了口气……「那说说看吧，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开始了讲述起他的故事……

*********

升上高二那年后，青虹开始进入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那时他开始准备

申请美国的大学，意味着他从今年开始就要开始考ＳＡＴ，还要加考ＳＡＴ的数

学二和物理二的考试……除了忙碌的学业以外，他还要时刻提防着朴世昌，那个

个子高高、浑身痞气的韩裔混子，也许是纯粹为了享受侮辱他人的权利感，三天

两头都来找青虹麻烦……

原本青虹受到了Ａｓｈｅｌｅｙ一伙女生的庇护，暂时免去了他的欺负…

…可是由于高一时那次发生的事件后，他跟她们也断开了联系，在校园里时

常落单……

这就让朴世昌趁虚而入，得到了机会……

有些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何一个人能够对另一个没有仇怨的人有那么多恶意

……

可能是因为青虹一再的退让吧，朴世昌开始得寸进尺……从一开始言语辱骂，

开始到了更直接的暴力……

就算到了现在，那些画面还如同刀刻的一般刻在青虹的脑袋里：那被墨水染

了的作业本……被塞满了臭袜子的储物箱……被胶水粘在一起的课本……

那是在某节体育课后，青虹哭着跑到厕所里用水洗自己的衣服……在上体育

课的时候，朴世昌把嚼过了的口香糖粘到他衣服上，还蹿腾他的狐朋狗友一起来

……

结果一群人当时像是贴狗皮膏药一样，把臭烘烘的口香糖还滴着恶心的口水

直接粘到他的运动校服上……

试图反抗的他被一群人毫无尊严地推搡来又推搡去……周围围观的男男女女

在他眼中都扭曲成了魔鬼一般的形象……如果他有超能力，能够杀了在场的所有

人的话，他当时可能真的会下手……当然，那只不过是幻想，到了最后，他也只

不过是一介凡人，而且还是一个瘦弱的凡人……实在是喘不过气来的他，只能是

逃进了这个肮脏的厕所里……

「喂……小红……」正在他流着泪洗着衣服的时候……门口的朴世昌不知何

时又跟来了，他嘴里似乎嚼着什么东西……细长的眯缝眼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青

虹……

「你来这里干什么？」

「别……求求你别……」青虹顿时浑身冰凉，手脚发软……「别再过来了

……」

「哎……」朴世昌甩了甩他的三七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只是听到他的声音

青虹都有一种快要吐出来的感觉……「你说你，我怎么一看见你，就忍不住想踹

你一脚呢？怎么了最近？不跟Ａｓｈｅｌｅｙ那帮傻逼娘们儿混在一起了吗？

主人们不要你了，你是不是就连条狗都当不了了？」

说着朴世昌步步逼近……他并不算很强壮，但是个子很高，在青虹身旁显得

尤为魁梧……

就

在青虹试图逃跑的时候，朴世昌伸手一提，将青虹的衣领给抓住后，又用

力地一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扯倒在地，然后用膝盖跪在他身上……

「不要，别！」青虹试图反抗，可是他用尽力气的极限也没办法逃脱……

「小废物，他妈的你再跑啊？！」朴世昌散发著恶臭的唾液喷在了青虹脸上

……

「你这种垃圾，和这个厕所可他妈真配啊……」

他的手狠狠地扣着青虹的手腕，享受着跟这个力气远不如他的人对抗，并且

取胜的快感……

青虹用尽全力试图挣脱那双手，他的表情无比地痛苦……可惜他的痛苦，在

朴世昌的那里，却只让他感觉到无比畅快……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青虹力气彻底耗尽后，只能无力地仰躺下来……他似乎

泪水也流干了，只是双眼空洞地仰望着厕所的天花板……等待那一拳又一拳降临

到他身上……

*********

过了不知多久，青虹带着一身狼狈回到了家里，给他开门的是他比他小三岁

的妹妹青雯菡……

青雯菡皱了皱眉头，打量着她这个浑身发臭，满脸淤肿的哥哥，只是后退了

一步给他留了个进门的空间，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的父母在他小学的时候就已经离异……从那时开始，青虹和他妈妈以及

妹妹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间高级公寓里……青虹的母亲是一名事业有成的工作狂，

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因此经常是不在家或者出差……而他的妹妹，不知从

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对他视而不见，他感觉自己在家几乎就像是空气一样……

今天赶巧了，青虹回家的时候居然听见了书房里传来打字的动静，他思索了

半天……才鼓起勇气，哆哆嗦嗦地走到书房门口，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打字声停顿了一下后，里面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进来吧……」

那个语调让人觉得这里仿佛是写字楼里的办公室一样……

「妈……」青虹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他

希望这一次会和之前的那几次不一样吧……

「嗯……稍等一下……」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留着短发的那个女人并没有抬

头，依旧在屏幕前忙着什么，时不时还飞快地浅浅饮一口杯子里的水……等到青

虹的腿都站得有些发酸的时候……她才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儿子，然后又

把注意力放回了屏幕……

「又跟人打架了？」她这样问着，注意力似乎依旧在她的屏幕上……青虹努

力地想从她的语气里找到一丝关心的味道……

「嗯……」他点了点头，带了些哭腔说：「妈，我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我……」

「行，我明白了……」女人打断了他……「要我跟你的老师写封邮件吗？」

青虹像是突然噎住了一样，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但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你的具体情况……」女人继续看着屏幕，眼镜反着电

脑屏幕的光……「我把我的邮件帐号给你，由你来写吧？这样不是更节省时间一

些吗？」

男孩愣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良久，他才回了一句：「不用了

……」

女人没有抬头，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书房门被关紧了的声音……

那之后，青虹发誓不会再允许自己被朴世昌欺负……他无论什么时候，哪怕

上课的时候，手里都一定要握一把美工刀……而在正面冲突了几次之后，状况却

并没有朝着青虹所害怕的那个方向发展……因为不知为何，朴世昌突然休了一段

时间的学，而回来之后的他居然再也没有来找青虹麻烦了……

就这样，青虹将所有的心思都专注在了学习上……等到了在年末的时候，他

终于通过了所有的考试，并一鼓作气，自己开始准备申请大学的各种资料和手续

……

但是，当他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时，他却没有选择告诉母亲……而是打了通电

话，跟远隔重洋的父亲久违的聊了很久的天……在那场对话中，他打探到，自己

不用读最后一年高中，而是可以直接去美国读大学的预科……

那一天，少年青虹终于露出了一丝充满了苦涩的微笑……他终于可以离开这

里了，他终于可以离开东岚了……

*********

寒假来了，天气渐渐转冷……那是圣诞节的夜晚，青虹家里也没有庆祝，他

只是在电脑前打着游戏，神情麻木地移动着鼠标在虚拟世界里击杀着一个个敌人

……

就在这一天，青虹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了一条简讯……那是久违了的何薇薇

……

瘦弱的青虹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下楼了，围巾

、毛衣、厚秋衣秋裤，还要

再加一层棉袄……他一向讨厌冬天，像他这么瘦的人哪怕穿得再厚都觉得寒风会

刮进他的骨髓，让他浑身发抖……

等到他慢慢悠悠地从他公寓的小区内走出来，又走了一段路，一路上一些店

家隐隐约约放着圣诞节的音乐……可是一家超市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放一些更加愉

快的曲目，而是选择了比较悲伤的「ＬａｓｔＣｈｒｉｓｔｍａｓ」……青虹经

过的时候，不知为何就记住了它的旋律……

到了一个地铁站口之后，他掏出了手机翻找信息，这里是何薇薇和他约定见

面的地方，可是此刻却找不见她的身影……

「Ｂｏｏｍ！」突然一声青虹吓了一跳，何薇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从

背后一把抱住了他……她的金发从针织帽下沿飘了出来，几乎都快要吧她的眼睛

给遮住了……羽绒衣也没能完全遮住她身体的曲线……而且个子还是比青虹要稍

微高一些……

「最近干什么呢？有没有好好锻炼身体啊？」何薇薇的翘脸贴得很近，手还

捏了捏青虹的脸蛋……「哎哟……怎么还是没长什么肉啊？臭小子……」

让何薇薇没想到的是，青虹一脸冷漠地把她给推开了……少年眼睛里曾经熟

悉的光芒似乎熄灭了一般，似乎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你有什么事找我吗？」青虹面无表情地问道……「还特地跑到这里来……」

何薇薇看了看他的脸，喜悦的情绪突然间就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不过她

还是摆出了一副笑脸问道……「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青虹没有回话，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呢……明年就要毕业了……」何薇薇第一次在青虹面前露出局促不安的

神态……「可能……会在本地读大学吧……」

「哦……」青虹点了点头……「那提前恭喜你了……」

「我这段时间一直想要找你见面来着……」何薇薇扭捏了一下……「但是我

觉得有些话真的太难说出口了……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吧？」

「我不太明白，学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不明白吗？」何薇薇的小脸通红……「我毕业之后……

我可以来找你，你也可以来找我见面，我们可以……多花点时间在一起……」

「啊？」青虹皱了皱眉头……「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你……你是只蠢猪是不是啊？」少女满脸羞赧……「我是说……他妈的

……」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喊道：「我是说等我毕业之后，我们两个就交往吧！你

现在听懂了吗？大笨狗！」

这段告白声音还挺大的，二人顿时被一群围观群众行了注目礼……似乎有人

还吹了声口哨……

「哦，这样啊……」青虹低头看了看何薇薇那双款式分外可爱的羊绒棉靴，

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却依旧冷漠，他突然开口对何薇

薇说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什么叫开玩笑？！」少女有些羞恼地说……「我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

才鼓起勇气来跟你说这些话的……」

「不是吧学姐，你不会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吧？你搞清楚状况了吗？突然就

说交往什么的……」青虹的语气突然像是刀一样锋利……「你是不是太过于以自

我为中心了一点？」

何薇薇似乎被这句话给刺伤了……她有些气愤地还嘴道：「哈？青虹你在跟

我耍大牌还是怎样？我都……我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你……」

「是啊，何大小姐居然都把身段放下来了……」青虹带着十足讥讽的语气说

道……

「我这种废物居然能够得到你这种大小姐的垂青……我应该觉得感恩戴德才

对吧？」

「你……你是不是，还对我在Ａｓｈｅｌｅｙ家里说的话感到不开心……」

何薇薇垂下了睫毛，稍微把身体往青虹那边靠了靠……「那时候我不是故意那么

说的，我当时真的是，一时脑袋糊涂而已……我是不是让你感觉到伤心了？

那我……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就是了……」

「不是，你为什么要道歉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青虹后退了一步，偏

着头，看着装点着圣诞节日气氛的街道……「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吗？我不就是你

们这帮大小姐跑腿的跟班，和负责消遣娱乐的道具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跟班……」何薇薇立即澄清道……「我真的

也没有把你当成道具……」

「所以让我跑步，罚我做俯卧撑……又让我帮你做作业，又让我帮你跑腿……」

青虹的面色有几分狰狞，语气都变调了……「那些都是我记忆错

乱了吗？

你不是说过我还不如你家的宠物狗吗？你不是说你绝对不会喜欢我这种废物

的吗？！」

「不……我……我真的不是那么想的……」何薇薇眼睛有些湿润……

「我之前那样，其实就是……就是想……」

「想干什么？不就是寻我开心不是吗？看我好欺负就想着踹一脚对不对？！

反正我这家伙也没办法反抗对不对？！」青虹红着眼对着何薇薇大喊道……

「你们他妈和朴世昌都是一个样子！」

「青虹，你别这样……你别……别这样说啊……」何薇薇鼻子一酸，忍不住

流出了两行清泪……「我真的对你……」

「你闭嘴吧！」青虹恶狠狠地咆哮道，完全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你知

道我这一年来有多少次想去死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撑下来的吗？！」

何薇薇流着泪，有些愣神地看着因愤怒而扭曲的少年，似乎有些认不出眼前

人是谁来了……

「我之所以活了下来……之所以能够撑下来，就是因为我知道我很快就可以

离开这里！然后再也不用和你们这帮垃圾见面了！这就是我活下来的理由！」

青虹咬牙切齿地说道……「而你居然……还说什么毕业以后交往？！哈！？

让我再问你一遍……」

「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何薇薇恍惚地回过神来时，青虹已经不见了踪影

……

只剩下寒风凛冽的黑夜，和周围沉浸在圣诞气息中男男女女的嘈杂声……东

岚市的天气她再熟悉不过了，无论寒流如何涌动，这里永远都不会下雪……

只是还是会很冷，非常非常的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