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1日
第321章绝壁与绝恋
那次回家后没多久,孟怜儿奶奶病得吐了血。01bz.cc孟怜儿清楚,要想送奶奶去市里最好的医院,只能她自己多采些药材,多攒点钱。
田一天把自己刚卖药草的钱给她,她不要,她知道,田胜朴的病同样还缺着钱。田叔那么好的人,在她眼里比她自己亲爹还好多了,她怎么可能真要他的救命钱。
“其实还有个办法,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价格最高的那种药材,说不定采到那些,你奶奶和我爸治病的钱,都能撑一阵子了!”田一天想了想。
“真的?”她眼中一亮。
“不过在山崖上,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去采就好!回来卖了钱,我拿给你!”田一天建议。
“不行!要不你也不去,反正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孟怜儿小嘴一噘,“两个人,总有个照应。大不了我不下山崖,在上边看你、等你!”
“那好吧。”说不过孟怜儿,田一天答应了。
那确实是一种收购价格很高的药材,只可惜,采摘的难度简直可以比得上燕窝了。
他们俩早早出发,穿过群山,走了很久找到那处峭壁。
“你看!”田一天指给她看,两人向着高高的峭壁俯身,能够看到峭壁往下,便是一片碧油油。碧油油的叶子上边,点缀着细小却又格外醒目的白花。
“天哥……你还是别去了吧,这……也太陡了。”孟怜儿打了退堂鼓。
“那哪成呀?来都来了!再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其实我几年前就跟我爸在山里采草药,那时他还没生病,教我的方法可多了。我简直就是一个山里通!”田一天拍拍胸脯。
“帮我一起找青藤!”田一天吩咐。两人掏出镰刀,割了大把大把的青藤。两人坐在峭壁上,孟怜儿帮着他,一起编成藤索。
藤索的一头被栓在了上面的一棵大树树杆上,另一头系在田一天腰间。孟怜儿帮他检查了一次又一次,像一个小妻子检查着丈夫的行装,怎么都放心不下。
田一天身系藤索,手攀峭壁上嶙峋的山石,慢悠悠下到了长满药草处。孟怜儿一直都趴在顶上,大气也不敢出,比他本人还紧张百倍。
“哥,行了,你快上来吧,我怕……怕绳索不够牢!”孟怜儿紧张地叫唤他。
“没事的,我有办法。这半袋不能一直在我身上挂着,会增加重量,到时别真把绳索给崩断了。”田一天仰起头,便看见头顶那一张皎洁俏美的脸,像一轮皎月,在头顶焦急地悬挂。
“好,你快递上来,我接着!”孟怜儿会意,一只纤纤玉臂垂下来老长。
药草递上去,她费劲地接住,拉了上去,倒进另一个麻袋中,再重新给他。
第二个半袋装满,她垂手来接。见他往上举得满头是汗,她想尽量多帮他一点,手几乎是顺着潜意识的作用,越伸越长。
“啊!”她突然一声惊叫。手握住袋子的那一霎,整个人却重心向下,头朝下坠落了下来。
“怜儿!”孟怜儿眼看着就要坠下峭壁,田一天猛迎了上去。
孟怜儿的娇躯连着一身少女清香,砸在他身上。他胳膊一痛,却总算稳稳接住了她。
然而,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藤绳崩紧的声音。显然,一根藤绳经不起两个人的重量。
“不要了!”田一天将麻袋一抛。再值钱的药材,在他心里也不如孟怜儿一丝汗毛重要。
可是,藤绳一旦开始崩裂便不再可逆。
“哥,你快放手吧,咱们俩都得摔下去了。”孟怜儿大急。
“别慌,信我的,我能带你爬上去的!有我在,你就一定没事!”田一天信誓旦旦。
然而,事实仿佛是要揭穿他是个骗子。绳子很快便彻底断裂,两人突然失了依凭,猛然一坠。
两人是并着身坠落的,田一天却猛蹬了一下峭壁,转了转身,让孟怜儿在上,自己垫在下方。
自己是男子汉,男子汉当然要保护小女生。更何况,抱在怀中的,还是占据了他整个身心的心爱女孩,孟怜儿。就算摔死,也必须是自己在下垫着,孟怜儿在上,兴许她不仅死不了,还会毫发无损。
在这样的闪念中,两人如同两只向下飞行的小鸟,把大地错当成了天空,直线而下。
只不过,他们没有翅膀,只有双臂。
雷宇天一只手紧搂着怀中的孟怜儿,另一只手臂却犹不死心,抓向峭壁。下坠的过程中,他时而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头,时而扯了一把峭壁上长出的藤蔓。然而,这仓促之间,什么东西都没能抓牢。手一抓着,便又滑落。没能阻止他的下坠,但也不是全无作用。唯一的作用,便是令他下坠的速度,有所减缓。
孟怜儿也有双臂,然而,令人眩晕的坠落中,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收紧着双臂,抱紧了田一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到对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惧生死。
田一天感受着她紧到透不过气来的拥抱,感受到有温温的液体落在自己脖子和脸上。他知道孟怜儿哭了,泪水有一半飞向了空中,有一半落在他脸上。
两人向着低处、向着深渊、向着尘埃里坠落,是那样的
无望,但,又是那样的充满希望。
无论怎样一路减缓,最终还是猛然落了地。田一天两耳中响起猛雷落地般的声音,之后双耳便被持续的嗡嗡之声取代。
他那已经显出几分宽厚的少年肩背此时重重地砸在地面,疼痛以背部为中心,向腰,向胳臂,向四肢百骸传导开去。整个脑袋叩在草地,一阵昏厥。
他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个部件都像陶器,都被一个一个地打碎了。
好在,算是他命不该绝,落地的地方不是坚硬的石块,而是一片丛生的杂草地。与此同时,他一路抓取峭壁,多少起到了缓冲作用。而且估计了一下,从摔落到落地,这个峭壁倒还并不算高,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至少,在凉驼山中成千上万的悬崖中,这个绝对算矮的。要不然,田一天也不至于胆大到敢在这处悬崖采摘草药。
正是这种种原因,让他免除一死。
怀里的孟怜儿被抛起,然后重又砸回他怀里,那力度,几乎是要砸进他的体内……
“小天,你怎么样了小天?”孟怜儿猛搂住躺在地上的他。虽然不死,但强烈的冲击,还是令他一时缓不过劲来。
“傻小天!呜呜——你个小傻瓜!”孟怜儿见他紧闭着眼不说话,急得脸都煞白了,“你不能死呀小天,你要活着,我还等着咱们一起长大,我还等着嫁给你呢!”
第322章绝望的爱与娇喘
田一天的眼睛依然没能睁开。孟怜儿不知道该怎样救他。或许她是觉得,课堂上学的关于溺水抢救的那些方法,应该对于濒死之人都算有效?
于是,她用手按揉他的胸口。她将脸贴上去,贴住他的脸,呢喃着告诉他:“你快醒好不好,醒了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好早好早就喜欢你了。我要等着做你的新娘。这一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喜欢!”
她一边呢喃着,一边将少女粉唇贴了过去。时间静止了一会儿,她似乎停下来,像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决心下完,她的粉唇终于猛然覆盖在了他的嘴上。
她珍藏的吻就这样给了他。两张嘴粘到一起的时候,他的嘴先于他的眼而动了,笨拙地回应了她的唇。
聪明的她立刻明白了过来。
“小天你坏!”她俏脸大红,红得像喝多了酒,“你装死,你耍赖!”
“才没有,刚好醒来!”田一天辩解,“怜儿你前边好像说什么了,我半晕半醒听不清楚,再说一遍给我听?”
“你幻听了,啥也没说!”孟怜儿简直是恼羞成怒。
“……那好吧,不过,管它是不是幻听,反正我当真了!”田一天盯着她宜喜宜嗔的脸蛋。
“当真是什么意思?是……你真的想娶我,对我好?”虽然两人早就是人们眼中天生的一对,虽然相互已经太久的心照不宣,可是第一次清晰地从口中说出来,还是那样难为情,以至于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叮他耳膜。
“你看……你自己承认了!”田一天揪住了她话中露出的把柄。
“你……别闹,你先回答我!”孟怜儿一咬粉唇。
“这还用回答吗?长大了,我就娶你!”田一天从地上坐了起来,扯开了嗓子,“我要娶!孟怜儿!”
“别叫好吗?”虽然明知山野方圆无人,孟怜儿还是一下慌了神,猛去捂他嘴,“人家可没说要嫁你!”
说完,却低下头,羞得无地自容,却又眉眼含甜。
世上的山盟海誓有千种百样,田一天不知道这算不算其中的一种。看起来一点不浪漫,也并没有太多的卿卿我我,甚至连誓言都没能完全点透、彻底说破。然而,他知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约定山听到一半,树听到一半。还有没有说破的部分,风猜了出来,带向了远方。
这约定太简单,但是,如果生活不出意外,岁月不捣乱,老天不弄人,那么,这就是世间最有效的约定。
“咳咳。”坐起来后,田一天更加感觉到了身上的痛,不由咳了两声。
“你没事吧?干吗要拿自己做挡箭牌,小天,你是天下第一傻瓜!”孟怜儿嘴中骂着他,手却拍着他,揉着他。
“你呢……你没摔着哪儿吧?”田一天却反问她。
坐在峭壁底下歇息了会儿,两人苦思着怎么才能重新爬上去。峭壁虽不算万丈悬崖,但要想攀爬上去,仍是难于上青天。可身边又毫无别的出路,若是不攀爬上去,一直捱下去,如此深山之地也捱不到有人来救,到时候,他们俩不被摔死,却必将被渴死、饿死。
“只能试试了!”峭壁虽笔直光溜,几乎极难借力,但峭壁上却好歹稀疏地长着一些青色藤蔓,就像是天然的吊绳。
田一天扯过几根青藤,自己凌空悬在上面,晃了两下,见藤没断,才叫孟怜儿过来。孟怜儿顺从地配合着他,将藤蔓绑在小腰身上。
真正令田一天头疼的事发生了,那就是,孟怜儿一个女孩家家,并没怎么攀过崖壁,爬上去两米,哧溜又跌下来了。
几次下来,孟怜儿的手肘、膝盖全摔破了。
“不能这样,得另想办法!”田一天继续找到一根最粗的藤条,以那根为中心,再扭上其他藤条一起。
“怜儿过来。”田一天轻声唤孟怜儿过来,将粗藤同时绑缚在了他和她的腰间。就这样,两个身体绑成一体,如同联体婴一般,紧密无缝。
不能指望孟怜儿自己能爬上去了,田一天就用那种背婴儿的方法将她捆在胸前,然后,全凭他一人之力,向着无尽的高处爬着。
他的双脚一下下,深深地蹬进光滑峭壁偶有的缝隙里,八米、九米、十米……越来越高。
他开始喘气,一口一口,一声一声;而她,在他的怀里也因为藤条勒得太紧、太难受,发出了少女的一声声娇吟。
坐在山坳中,坐在孟怜儿的荒坟前,一切越回想,越清晰,就像吹开了岁月的尘沙,显出了那些既甜美却又断肠的往事。
很多站在村口时还没能忆起的往事细节,现在也都一一呈现了出来。
他记得,峭壁上,他和孟怜儿像两只最渺小的蝼蚁,渺茫地向上蠕动着。虽然渺茫,但他并不放弃一丝毫活下去的勇气。
孟怜儿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被香汗浸湿,薄如蝉翼、透如无衣,就如同一个刚刚出浴、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小仙女紧贴在田一天怀中。
攀爬中的田一天更是加倍地冒汗。一对少男少女的躯体就这样汗涔涔地浸泡在一起,几乎要冲破了中间隔着的若有若无的衣物,融化到一起。
那紧紧的藤蔓,仿佛是命运之绳,将两个人的命,联接成不可分的、一个人的命。
豆大的汗滴从他的浓眉上汇集着落下来,砸在怀中、孟怜儿的秀眉之上,很多都落进了她秀美的、清澈的双眼,就像落进了湖面,在她眼中溅起水纹与浪花朵朵。
她的眼睛就像湖泊满了,溢出水来。她就这样泪汪汪地看着他。
他的汗,她的泪,互相掉落到对方的身上,又沿着年少的躯体渐渐汇合,汇合成硕大的一滴,掉向高深的崖底。落地时,空谷有音。
孟怜儿听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感觉到他的体力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她感觉他几乎就要撑不下去,两个人就要从二三十米的高处滚落下去。
“小天,你放手吧……其实只要你一个人能活着爬上去,就已经很好了!”她呜呜哭着在他耳边伤心地说,“你替我活,把我的这一份一起活下去。”
第323章血肉交融之吻
田一天听了她这话,当时真是说不出的心碎。他真怕她为了他,而解开藤条,主动跳下峭壁。
他想尽方法安慰她,给她打气。田一天的骨子里从来都不缺少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于是,他用他笨拙的口舌,把这种劲头灌输给她。他教她倔强,教她不抛弃、不放弃。
可惜的是,他说服了她,他自己却越来越孱弱。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身体里的力气终究不够浑厚强大。
他不只是感受到了力量在一点一点地从身体中流逝,更感觉如同有一只瞌睡虫在叮着他,令他大脑昏沉,四肢倦怠,唯有一个强烈的意识,那就是想就此放开紧握藤条的手,美美地、好好地睡上一觉。
手臂仅凭着习惯的支配,机械地往上方藤条抓牢,而这种机械式的动作,也眼看着就要涣散。十指一松,便是摔落,便是万劫不复。
他不笨,绝境之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好怜儿,把嘴伸过来。对,就是肩膀这儿!”田一天趁着最后一刻回光返照般的清醒,对着怀中的孟怜儿说。
“我不!”聪明如孟怜儿,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
“听我的,为了我们俩都能活下去,你必须咬,给我提神!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喜欢我就该让我活下去。你一定要用力咬!你要想着,有多喜欢我,就要咬多狠!”田一天怂恿。
“有多喜欢我,就要咬多狠!”他的话被风带起,在峭壁绝谷间回荡。
听到这句,孟怜儿终于不再犹豫。她的小嘴凑近过来,紧贴他的肩头。
她先是轻轻的、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肩,然后便银牙一咬。
咬得真狠呀!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真的、真的很爱他,这一咬,牙齿穿透了皮与肉,几乎深到他的骨骼。这不是血肉之吻,而是骨肉之吻。
这一咬,在他肩头留下了再也消不去的牙印。无论岁月怎么荏苒,无论沧海如何桑田,十几年过去,肩头那地方依然像一朵雕刻,绝不遁形,绝不消散。就算他丧失记忆,而唯有这朵牙印,顽强地抵抗着岁月的抹煞,醒目至今。
在天天花木场的时候,他赤膊在园子里浇水、忙碌、流汗。周黑、尹诗韵,但凡看见他的人都问他,肩头这处疤是怎么来的。妻子青叶柔替他擦洗身体的时候,更是好奇地问他,这个疤怎么来的。
当时的他哪能想得起、记得清,这就是孟怜儿的痕迹,是孟怜儿残存于这个世间唯一的痕迹!
“对了,好怜儿,啊……”一声惨痛从田一天喉咙中爆出。
血流出来,从他的肉里,流到她的嘴。她双眼红肿,双唇艳丽。他的血,成了这个少女平生第一次使用的口红。
他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那钻心的痛,痛得如此精神!
“哇……小天,我可怜的小天!”孟怜儿嚎啕大哭,被他的伤口吓坏了。
那刻骨
的一咬,那道伴随他一生的牙印,终于让他重获活力,带着孟怜儿攀上峭壁,重新呼吸到上边的空气。
虽然攀上来了,他当时的少年体力毕竟有限,在这一咬的透支之下更是如同强弩之末。他倒在地上,再也走不开,动不了。
孟怜儿一直把他抱在怀里,替他止血,搂紧他。天渐渐向晚,孟怜儿知道不能再继续呆下去,否则,谁也不知道夜晚的山中会面临什么危险。
她一咬牙,扶起田一天,将他比自己高出很多的身躯,背在了自己背上。
他和她的力气根本不成正比。才背起他没走出几步,她就娇躯一歪,软在地上。但她没有放弃,继续使出吃奶的力气,背起他,向前,再向前。
走过山坡,走过灌木。
有时候,她会被脚下的蔓草绊住,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摔个狗啃屎;爬起来,继续摸索着走,扑通,一不提防,又是猛摔一跤。
有时候,她秀气的额角会被树刺划出血印;
有时候,脚踝被磨破,膝盖被摔出血。
背到后来,根本就再也背不动,两人停停歇歇,爬爬滚滚,才总算下了山。
那一次,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两个小人儿弄得伤痕累累,却什么药材也没能弄回,还丢了两个麻袋。
是村里的小伙伴们帮他俩向学校请的假。当小伙伴们向老师转述了田一天为采草药而摔下峭壁的消息,连老师都为他两人而唏嘘。
奶奶的病急需要治。那段时间,给他们上课的是一名从城里来实习的大姐姐,见孟怜儿和田一天两个最好的学生采药受伤,她特地过来家访,才知道两个好学生因为家里实在缺钱。实习老师自己向家里要了钱,给到孟怜儿,才解了燃眉之急,让她奶奶去大医院看了一回。
那一次之后,两人的关系更有了微妙的变化。孟怜儿看他的眼神,总会多出一些蜜来。就好像一个还没来得及长开的小妻子,在打量自己的小丈夫。
实习姐姐的资助终究有限。奶奶没有钱继续治下去,很快又回了村里。田一天记得,在那之后不久,孟怜儿的爸妈也终于回了村,似乎是知道怜儿奶奶将要临终,碍于村里人口舌,只得回了家。
从那时,田一天也隐隐感觉出,孟达两口子似乎并不喜欢女儿,即便是怜儿这么人见人爱的漂亮女儿,他们也并不放在心上。
孟达倒是暂时放弃了在外漂泊,那段时间,怜儿妈继续在外摆摊,孟达因为要替老母亲送终,便留在家里。
孟达并不乐意在地里种点庄稼之类,即使呆在村里,他还是想鼓捣点名堂。
机会来了,从城里来了一个大老板,听说特别有钱,财大气粗。田一天后来才知道,中年老板叫丁煜。
丁煜是个药材商。与那些收购天然药材的商人不同,他自己种药。他的做法是,利用凉驼山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人工种植药草。虽然是人工,但在这地方长出来的药草,基本上也算是纯天然极品药材。他的思路,显然比起其他药材商人广阔很多,高下立见。当然,这也离不开他的本钱很足。
村里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本钱很足,孟达更加看得出来。
第324章多情的石头
丁煜直接包下了山里好几座连绵大山,封闭了起来。他带来了很多种植工人,砌了成排的砖房,扎根山中,要打持久战。村民们也想沾沾光,想给他打下手,赚点工钱,但他不需要,根本不招人。
只有孟达,到底是在外头混过的人,口舌油滑。也不知他跟丁煜怎么商量的,丁煜居然破天荒地,不仅让他参与,还答应给了他一些药材种子,让他也在山中,就在丁煜药材基地的外围,拥有了一块地。
说白了,丁煜这是带着他发财。药材种子是他提供的,技术是他提供的,等到药材成熟了,销路还是丁煜解决,从头到尾都不用孟达操心。孟达只管跟着数钞票就行了。
药苗种下去了,孟达满怀发家致富的希望,天天往山上跑。后来,他干脆也在山里砌了个简易砖房,全身心投入种药。只不过,丁煜手下工人们的砖房在山里很深,孟家的砖房在外围很浅。
孟达种药苗,孟怜儿却更辛苦了。她上学之前,都是一大早做好一天的饭菜,用篮子提着送上山去给父亲吃。到了周末,她送去饭后更要呆在山上,帮助父亲一起干活。
忙了一段时间,到了暑假。孟达再次用事实证明了他根本不是个适合干事的人。挑水浇药材时,孟达摔了一跤,脚肿了起来。
药材不能照看了,但又不能不照看,孟达便将药地暂时交给女儿,让她每天去地里一趟,照顾药材。
孟怜儿每天要独自在山上忙碌好几个小时,这中间,很多不懂的事情,她根本不知道问谁。还好,丁煜有时会从这儿经过,耐心地告诉她一些种药的技巧。
孟怜儿独自上山后没几天,田一天就知道了。他哪能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山上。整个暑假的大半时间,田一天便主动陪孟怜儿一起上山,一起早早把活干完,再亲自送她下山回家。
做完这一切,田一天才会去忙自己的事情,一头扎进大山里,继续寻找他的野生药材。
田一天还记得,就是在那片药地,两人忙乎完后,坐回
砖房中纳着凉。坐在简单的竹床上,他们俩虽然热,虽然累,面对着最粗陋的小屋四壁,却那样恬然。
他和她背靠着背坐在竹床上,孟怜儿时而会转过头看他,嫣然一笑,用手里的扇子替他扇扇汗。时而,她还会撩起自己的衣摆,用那洁白的衣摆温柔地拭他额角的汗水。
衣裳撩起的那一霎,他会突然一秒瞥见她还极其娇小的胸,顿时汗水反倒越流越多。
“怎么了?好呀小天!坏蛋坏蛋!”她终于明白了他怪异的表情原因,顿时无比羞怒,用扇子劈头盖脸扑打他,打到田一天求饶为止。
其实,那扇子就没有一下是打痛他的。
“小坏蛋!好吧,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小小的奖赏!”孟怜儿停下扑打,突然深深地看着他,颜色动人,“不过,你得先闭上眼!”
“莫非……”田一天心中一阵扑腾,听话地闭上眼。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既没等来她的香香,也没等来她的拥抱。
“当当,看看,最宝贵的东西来了!”她嚷嚷。
田一天猛睁开眼,只见一串白色半透明的东西在她美丽的小手上晃动。那是一串手镯。特别的是,那既非玉也非银,因为那些,对他们俩来说都太奢侈。
那是一粒一粒的晶莹小石头,小石头腰部都被刻出了一道痕,然后用线勒进印痕中,这些小石头便被串在一起,串成了一个手镯。
“真漂亮,你哪来的呀?”田一天问。
“要不怎么说你粗心呢!以前每天跟你上山采药材的时候,看到地上有些最漂亮的小石子,我就悄悄捡起来了呀!这可都是我选了又选,选出最漂亮的,又用小刀刻了好久才刻出印痕来。花的心思可多了!”她期待他的表扬。
“巧夺天工!我媳妇咋这么心灵手巧呢?!”她亲手做的,田一天当然喜欢,何况还真的很精巧很美。
“去!谁是你媳妇!”孟怜儿大臊。
田一天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不过,孟怜儿没往他手上递,而是帮他戴了上去,直接带在了手腕上。然后,她捊起衣袖,露出她自己的洁白手腕。
“看,我给自己也编了一个,不过没你大,石子没你多。你呀,块头大,手粗,就是费石头!”
孟怜儿数落着他,却将藕节般的手儿伸了过来,与他并在一起。
“不许弄丢了哦!这两个手镯,弄丢了其中一个都很不吉祥的,知道不?”孟怜儿郑重其事。
或许这就算得上是她给他的定情信物吧?只可惜,没过多久,田一天就还是把它弄丢了。或许正因为他这一弄丢,才会一语成谶,有了后面的坎坎坷坷、风风雨雨,有了今天的阴阳两隔?
除了陪孟怜儿一起照料药地的时间,田一天大多数时候依然要去山里。并且,随着他在大山里呆的时间越来越久,走的地方也越来越广,在山中越走越深。
有时,他会碰见那个丁老板带着人,也在山里走动。他会远远看着对方,觉得他们人工种植药材之余,似乎也在寻找一些珍贵的野生药材。
田一天顶多跟对方打个招呼,大多数时候并不理睬他们,自顾自隐入林中,渐渐走远。
那次他去的地方确实比较偏。他沿着一处山坳一直往里走,直到来到两面斜坡中间的一块平地。平地很荒芜,算是人迹罕至,但却又有着一条人工开辟的、年代并不久远的路通进来。路两旁,还时不时有些荒废的灶台、人工井眼。
后来,田一天曾非常隐晦地问父亲,那条路是怎么回事,父亲的回答让他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地方原本确实算是深山腹地,野兽成群,老一辈的村民几乎谁都不曾光顾那儿,也对那儿并不熟悉。
第325章不该抠挖那道缝
但是,后来有那么几年,掀起了大炼钢铁的热潮。小凉村的村民们参与热情倒并不高,甚至根本就没参与。倒是外界来了一群年轻人,喊着口号,唱着革命歌曲,热情震天。他们开进大山,热火朝天地伐树,靠这些树去支援炼钢。
就是他们越砍越深,一些原本不通人烟的地方也被他们开辟出道路来。不仅如此,他们还沿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挖一眼新井,用来提供饮水。
当时田一天沿路经过的井眼,就全是他们开辟出来的。这一点,在村里在大人们那儿,没有人不知道。
田一天提着半袋药材,在其中一口井眼边坐了下来休息。他有些饿了,要吃点随身带着的干粮。
如果以田一天后来在敦哥那儿了解到的墓葬风水来看,那儿的风水绝对是坏得一塌糊涂,没有任何章法可言。敦哥跟他概述的墓葬风水要点,也就是盗墓团伙赖以寻找古墓而百试百灵的十大诀窍,就没有一条在那儿能对得上的。
可以说,就算凉驼山中百分之八十的地方被怀疑为墓葬宝地,那儿也绝不可能引人怀疑。
吃完东西,田一天又趴到井边去喝水。
与其他大炼钢铁时开辟的新井没有任何区别,那就是沿路而来那么多新井的其中一口。井口不算新,但也绝对不算旧,是用红砖砌成的,外边打的水泥。只不过因为离大炼钢铁那年代也有些年头了,水泥肯定不是崭新灰白的那种。
井水挺满的。田一
天俯下身去,看见井中自己的脸。他用手一碰,打碎了头像,然后捧起井中的水,大口地喝。
也不记得是捧到第几口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手上松,孟怜儿送他的那串石子手镯,因为他手的动作缘故而从手腕上脱落了去,迅速沉向了井中。
田一天心中咯噔一下,立马想到的是,这是孟怜儿送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也是孟怜儿的一片心血,一片深情。他想到孟怜儿一再招呼,让他千万不要弄丢了手镯,更想到孟怜儿那句如果弄丢了,对他们两个就会很不吉利。
他没再犹豫,一头便扎进井中,去追寻那串不断下沉的石子。
他之所以敢于这么做也有原因,那就是,自小他便不仅爬山,而且涉水,村外那条河流,他不知在里面游了多少年。别说游泳,就是潜水他都能潜上好久,常常在小伙伴都以为他出事了时,才出其不意地从某处水面冒出头来。
他吸足了气,一直往下潜,追随着那串白色石子的踪迹。然而,只看得见石子在飞快下沉,手却每次都追不上而捞空。
石子一直沉到了井的最底部。田一天这才发现,井还挺深的。他扶着井壁,试着让自己落到井底,然后伸手去掏那串石子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