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蹲点干部作风硬得很,打个背包就下乡,住下来不走了,一般一住
就是三年。除了到公社开会什么的,不许离开蹲点大队,当然更不得回家去。一
经发现私自离开,是要受纪律处分的。
当然,假如家里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逐级请假。因此,公社干部们都非常
重视自己蹲点的大队条件优劣,毕竟自己要在那里生活三年。
红旗大队是出了名的穷,谁也不愿意来。
但孙多福没办法不来。李堡公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
越是要派个公社的骨干力量来,便于加强领导。公社党委会一研究,决定派孙多
福到红旗大队来。因为孙多福是公社武装部长,又是党委委员,也是公社党委委
员当中最年轻的一位。你不去挑这副担子,还有谁去挑呢?
出发之前,公社书记拍拍孙多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孙啦,到下面
好好干!红旗大队的家底是薄点,但我们又不是去享受的。要注意走群众路线,
争取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听说中央要在最近五年内对基层进行体制改革了,
我们都老啦,你还年轻,大家对你的评价也还不错,你的前途还是光明的!当然
啦,你也有缺点,要把握好自己。更要干出点成绩来,我到时才好为你说话。」
孙多福盯着公社书记那张胖嘟嘟的白脸看了一眼,嘴里应承道:「感谢书记
培养,我到下面一定按照你说的好好干,争取不辜负领导的希望!」心里却在想
着:「他妈的,怕年轻人夺了自己的位置,你一直不肯培养干部,全公社哪个不
晓得啊?什么东西!等你来培养,怕黄花菜都凉啦!」
孙多福的媳妇对他更不放心。
临行前的晚上,等儿子睡了,俩人躺在床上免不了一阵折腾。女人迷惑不解
地问他:「你平时又是征兵又是训练的,都忙得早晚不归家,怎么这次派了你下
去?」
「还不是书记的主意啊?说是让我下去锻炼,我的工作由旁人代。他这次想
提拔我哩!」孙多福怕媳妇儿担心,哄着说。
「那你就好好干,不要辜负人家的希望。家里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拖你的后
腿。」想了想,又扭着他的耳朵:「听说那块的女人们骚得很,你要敢碰她们一
下,我扒了你的皮!」
孙多福在她奶子上摸了一把,嬉皮笑脸地说:「她们哪好跟你比啊,一个个
黑不溜秋的,哪像你又白又嫩的,一掐一股水,我怎么可能去碰她们?」
「就是漂亮的也不准你碰她们,要不然我掐掉你的命根子!」
停了一会,她又温柔地把嘴巴贴着孙多福的耳朵,红着个脸悄悄地说:「假
如你实在熬不住了,晚上就偷偷地溜家来,反正又不远。家来过后再偷偷地溜回
去,量他们也不会晓得。」
孙多福拍拍他媳妇的屁股,笑嘻嘻地:「我倒没什么要紧,反正最多三年的
时间,有时还上来开开会什么的,就怕你在家里两腿夹不住喔!」
女人抬起拳头捶了他一下,娇羞地说:「我是那种人吗?你经常不在家,要
偷人还等到今天?」
「那我就放心了。」孙多福说完又一个翻身压到她的身上。
女人自然地撇开大腿,迎着他进来,呵呵唧唧的说:「趁着还在,先把你抽
干。」
孙多福喘着气往里捅着,嘿嘿的笑,不一会儿,女人叫出了声儿,紧紧地搂
住自己男人的身子,两条腿交叉着在孙多福身后纠缠,用力往上挺。
第二天一早,孙多福就打着背包来到了红旗大队。
接到公社的通知,李宝库嘬着牙花子犯难。按规矩,公社干部下乡蹲点都是
住在大队部,可看看大队部那个样子,哪像个能住人的地儿呢,破破烂烂的泥坯
房,土墙上咧着缝隙风都能灌得进来,下起雨来也是滴滴答答的,外面大雨屋里
小雨。
人家孙多福好歹是公社武装部长,党委委员,那是主要干部,这样子的地方
怎么好让他住?
好在老婆的一席话让李宝库峰回路转。
「我说你也别烦神了,干脆叫他住到咱家里来,这样子三顿饭也好有个人照
应,脏衣裳也好替他洗洗。一个大男人,又没得个媳妇儿在跟前,到底不是个事
儿。」
李宝库忍不住拍了下脑门,对啊,家里头房子多,收拾一间出来费不了什么
事,总好过住在大队部。最主要的,公社干部住在自己家里,自己的女人总要照
顾的,名正言顺的可以不出工了,还能拿到高工分,一举两得的事情。
孙多福背着背包跟随着李宝库不紧不慢地走,李宝库几次要接过他的行李,
孙多福坚持不让。其实孙多福的背包就是条军用被子,总共四斤来重,像军人那
样打成个背包后面掖了一双胶鞋。他不让李宝库背的目的是要让红旗大队的男女
老少们都知道,自己是来扎根的。
这是个典型的农家院子,建在河边的一块高地上,前后两进共六间房子,都
是新砌的土坯墙,茅草房,钻天榆作的房梁,屋面上还铺了油毛毡,看起来亮闪
闪的。
你可别小看了这房子,那时大多数人家住的都是筒字形的房屋,南北座向,
俗称「丁头府」,从南至北三间一溜排开,也是土坯墙,茅草屋,但大多是杨树
梁,大门开在最南面的墙上,越往里走越暗,最里面的一间简直就是漆黑一团,
刚从外面进来的人要好半天才能看清里面的光景。
而李宝库的房子是旁厦子,东西座向,各个房间的光线都是透亮的,这在其
他的房子中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由于房屋多,李宝库便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不象别的人家乱糟糟的一
团。
后面的一进房子,李宝库自己跟媳妇住东边一间,里面摆了张老式的雕花木
床,一年到头都撑着一顶白绽纱帐子;靠床边的是一块又宽又大的踏板,跟床等
长,主要用于晚上睡觉前坐在上面用脚盆洗脚,睡觉的时候衣服也脱在上面,方
便得很。靠床头摆了张办公桌,上面放着罩灯、报纸杂志、钢笔墨水瓶什么的;
房间里还有个三门橱大衣柜,上面安了一面大镜子,橱顶上摞着两只木箱。
西边一间搁了两张小床,他儿子来宝跟女儿巧莲一人睡一张床,并摆了一张
灯柜,用于放放油灯什么的。
正中的一间是堂屋兼餐厅,屋中央摆了张老式的紫红色雕花八仙桌,平时一
家人就在上面吃饭,小把戏做作业也在上面,来人到客接待也是在上面;靠北墙
放了一张家神柜,柜门上用红漆印着两个大大的「忠」字,衬在鹅黄色的心型图
案上分外醒目;柜上面正中央靠墙的地方摆了尊比较大的毛主席挥手致意的白瓷
站像,瓷像下面是四卷「红宝书」(毛泽东选集),墙上贴着好多的奖状和烟标
纸,还有一张《红灯记》里李奶奶和铁梅高举红灯的剧照。
前面的那一进房子,正中的一间前后都开了门,便于进进出出的。一间乱七
八糟地放着一些农用具和粮食等物品,另一间就这么空着。
两进房子的西侧竖着砌了两小间房子,门朝东开着,靠北边的一间当作厨房
用,另一间也空着;东侧就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南北走向,河水终年不息地流淌
着;隔着房屋和河水的是道宽宽的堤坝,有个码头直通河面上,淘米、洗菜、汰
衣裳都在码头上。堤坝东侧临水的一面栽着几棵高大的杨柳树和苦楝树,还有一
棵桑树。屋后东北角,也搭了个一点点大的房子,那是个简易的茅房。
看到孙多福他们进门了,冯春花忙不迭地迎上前去,一边伸手接过孙多福的
背包一边骂李宝库:「人家公社干部大老远的来,还让人家自己背背包,你是个
木头啊你?」
孙多福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忍不住的一亮:中等偏高的个头,剪了个二
道毛子,乌黑的头发用铁发夹别着,显得一丝不乱;发夹上还夹着几根短短的红
头绳,绕成朵小百合的模样。
椭圆形的脸蛋白白净净的,还带着点微红;生就一双弯弯眉,两只丹凤眼,
眼角微微有些上翘;圆润的鼻子,小巧的嘴唇。蓝底白碎花的衬衫紧紧地裹在身
上,把两只奶子都勒得显了形,翘挺挺地鼓在那里。褐色的裤子,黑色的方口布
鞋。整个人看起来既精神又清爽,还带着点风流的味道,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扮
的。
李宝库并没有理她,朝孙多福笑笑:「这是我媳妇,不懂规矩,孙部长你别
见外。」
又转过来对他女人介绍说:「这就是孙部长,还不赶紧去给部长铺床?铺好
床让孙部长休息下子,你再抓紧忙饭去。」
孙多福冲李宝库翘翘大拇指说:「你好艳福吆!」又扭过头来朝冯春花微微
一笑:「今后要麻烦你啦!」
「孙部长说哪里话啊?能为你服务是我前世修得来的,就怕我们乡下人长得
丑,手脚又笨,部长不满意哩!」冯春花边说边用那双狐媚眼睛一勾一勾地瞟着
孙多福,把个孙多福的心里勾得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