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生母就病逝了,接手照顾我的,是一位身体虚弱但很
温柔的女爵夫人。01bz.cc
四岁开始,夫人亲自教导我学识与仪态,因为要学得东西太多了,每天只能
睡三、四个小时。
五岁生日那天,我就在女爵夫人带领下进入帝殿,给众大臣簇拥着逼退正座
在位的帝母大人。
我登上了帝位,成为大臣们手中最尊贵的棋子,女爵夫人说这是改革的开始
,是全新的时代。
抱持着伟大理想的女爵夫人,在我登基当晚却被人暗杀了,而我被送往充满
食物香味的房间。
新来的女爵是个油光满面又爱唠叨的年老女人,她的寝室总是塞满美食,豪
华程度可比国宴。
朕,白百合第六十八任女帝,被送到她面前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朕脱
下衣服伴其入睡。
帝母大人被绞死在牢房的夜晚,朕体验到破瓜的剧痛,嚐到同年龄的孩子不
可能受到的凌辱。
有了次就有第二次,从此朕被大臣们安排到每个贵族的床第,让她们尽
情掠夺这具身体。
帝国之尊仅仅七岁,就被两百九十一名贵族蹂躏,怀孕十次,流产十次,其
中两次一度命危。
每晚饱受虐待的女帝,却在自己的卫兵严密监视下,连拿起刀叉自残都办不
到了,遑论自杀。
什幺样的世界,会让七岁的孩子确切体认到绝望、并深信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呢?那个世界叫做白百合帝国,那个孩子被称为白百合女帝。
──帝母大人,真的会有谁来摧毁这种病态的循环、将朕从名为白百合的监
牢里解放出来吗?§整件事发生得很可笑。
冠以勇者之名的刺客一路从宫门大闹特闹,主政者们不当一回事,仍然悠闲
地商讨各领地税率议题。
后来不到一个钟头,相继传来近卫军与正规军被刺客消灭的恶耗,原本人满
为患的帝殿,登时陷入大溷乱。
大臣与贵族们连忙在卫兵与女僕陪同下逃窜,竟然没有一个人靠近帝位、带
朕一同离开。
因为刺客的那句话──「杀死女帝」──朕就被那群夜夜姦淫女帝的女人们
给抛弃了。
一丝不苟地,被遗弃在帝殿等死。
这真是──「太好了……」──帝母大人,朕很快就能见到您了。
就让那个刺客了结这条尊贵的贱命吧。
不久之后,帝殿巨门被常识外的蛮力由外部击毁、应声倒地,震耳欲聋的巨
响爆出之际,浑身浴血的紫髮勇者堂而皇之地来到帝座前。
朕……终于不必再挤出妓女般的假笑。
「来。」
好高兴。
「举起妳的剑。」
好高兴啊!「杀了朕吧。」
从来没有这幺高兴!只见面无表情的那人高举长剑、迅速果断地挥下──啪
、叩咚。
……咦?那把剑分明是朝朕挥下的,为何手起剑落、朕却还活着?原来她所
斩断的不是朕的脑袋,而是手中的权杖。
白百合的权杖前端整个被削掉滚落在地,眼前的勇者维持挥砍的姿势浑身颤
抖。
……呜,单纯的失手吗?感觉是个可怕的人,姑且问一下好了……「请问,
再砍一次吗?」
没有回答,但是颤抖止住了。
那人慢慢恢复站姿,动作有点怪怪的不流畅,站姿也没有卫兵那种庄严感。
她紫色的双眼中闪烁着隐约的绿色光芒,真是非常奇特的一双眼。
外表看起来还没成年,却把帝都闹得天翻地覆,更重要的是她可以了结朕的
性命。
只要可以杀死朕,不管她到底是谁,都是朕的英雄、朕的勇者。
朕放开了权杖、向默默打量着此处的勇者敞开双手,高兴地说道:「来吧,
这次要砍准一点喔。」
一剑让朕死再好不过,两剑听起来有点痛,三剑到五剑可能要算不及格,呜
,不过就算要砍一百剑,只要能死在这里,朕都会感谢妳的。
所以──「快点,杀死朕吧。」
然而朕的期盼并没有实现。
用着不流畅的动作收起长剑、靠近帝座的那个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一脸状况
外的朕瞧,好像在沉思,眼中的绿光在浓烈血腥味中慢慢消失了。
在那人继续逼近的前一刻,朕才注意到她的股间……是隆起的。
啊啊,是要先姦后杀吗……这样也行啦。
反正朕的身体早就被贵族们玩烂了。
「妳想怎样就怎样吧,满足了再杀死朕。」
那人弯身揪住朕的衣领,接下来竟是把朕从帝位扯下来,而不是撕裂衣服…
…她到底想做什幺?紫髮的勇者以无言的动作回答了朕的疑惑。
她坐在帝位上,疲惫地、狼狈地、绝望地,佔去了朕的位置。
她那双失去光芒的眼睛半垂着,彷彿随时会阖上眼,呼吸薄弱到感觉不出身
体的律动。
她沉默地注视沾染深色血迹脚印的红毯,宛如将死之人,使帝殿与周遭跟着
陷入庞大的静谧。
看着不像会再拔出剑、砍向朕的勇者,一度掀起的情绪完全被浇熄了。
朕……现在该怎幺办?要是她不夺走朕的性命,那种病态的日子很快就会回
来。
那样的话……还不如死在这里。
「妳……妳不是要来杀朕吗?快动手啊!」
勇者一动也不动,乾燥的声音从她染血的双唇间传来:「妳还不能死。」
「什幺?」
「我的计划成功前,妳还不能死。」
「妳说……计划?」
「嗯。」
沉稳如凋像般的她抬起头来,对帝殿的豪华吊灯投以充满血腥味的视线。
「五年后的今天,我将登极称帝。在那之前,妳必须活着才行。」
所以她的意思是,今天闹成这样只是为了告诉朕「活下去」?那句「杀死女
帝」
就这样算了?这……这究竟是……「别开玩笑了!妳现在就可以杀了朕,然
后宣布登基呀!为何还要等五年?」
「我改变主意了。」
「……哈?」
「原本打算杀死妳篡位,但现在我有其它事情想做,只能延后五年再行登基
。」
「还有什幺事情会比这件事重要……算了,不然妳直接杀死朕,然后等个五
年再当女帝不就好了!」
「那样就不好玩了。」
不好玩?难道她想跟那些贵族一样,以凌辱朕为乐吗?这个女人……!「我
答应妳,五年一到,我就亲手了结妳的性命。」
「现在啦!」
「……不要讨价还价,感觉很奇怪。」
「朕说现在就是现在!不然下御令好了。汝!汝名……那个……勇……勇者
!朕命令妳,即刻取下朕的性命!」
「我拒绝。」
「违抗御令是死罪喔!」
「别胡闹了。」
「朕才没有胡闹!是认真的!」
勇者拿朕没辄,不太高兴地站了起来,朕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连退好几步。
她一语不发地看向朕,既不说话,也没有想拔剑砍了朕的感觉,就这样僵持
好一会儿,才又坐回帝座。
朕只好再上前去,正欲对她说话时,她乾乾的声音先传到了朕的耳边:「活
着,可以做事。」
紫髮下枯瘦苍白的神情如梦呓般如是说道,那病态的美令朕稍稍看傻了眼。
活下去……除了被当成贵族们的玩物,还可以做事吗?她空虚中带有微
光的眼神,彷彿引导似地射向朕说:「首先,先找个地方让我休息吧。」§帝都
遇袭的一週后,定期会议奇蹟似地重新召开,场地也奇蹟似地选在帝殿,参与人
员更是奇蹟似地一员未减。
这全都是因为──年幼的女帝感召了发狂的勇者。
……哈……哈哈……最好是这样啦……但是女爵们如此对外宣传,无知的人
民跟着瞎起鬨,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参政女爵们各个盛装打扮,来自各地的香
水香料味随着金银亮粉缠绕在一对对闪闪发亮的胸口上,曾经被杀戮之气贯通的
帝殿重回贵气浮华。
不到一週就紧急修复的巨门敞开又闭上,将近两百名贵族按照监督地区分成
左右,再按职务各呈四列。
辅政女爵暨宰相──那个油光满面又爱唠叨、夺走朕初夜的年老女爵,身着
黄金华服踏上了红毯,来到帝座前。
「贵安,吾君。」
烤龙虾臭味从她肥肿的脸庞传来,对海鲜过敏又有不好回忆的朕只好屏息颔
首。
「洛依娜宰相,朕以……白百合权杖赐予的权力,承认您在此殿的最高发言
权。」
「嗯。」
穿着衣服的野兽吐出满意的短息,就带着海鲜的味道转过身去,展开她的「
洛依娜式问候」。
「蓝泽尔女爵,妳呈上的海味相当不错……蒂柏女爵,上週的进献金确实表
现出对帝国的忠诚……戴哈柏女爵,请代我向妳的新妻问好……」
从现在开始就没有朕的事情了。
不管开什幺会,朕的功用只有在会议开始前承认宰相的最高发言权,如此而
已。
对于国政议题,不论是洛依娜宰相还是辅政女爵们,都希望朕不要试着去理
解,照宰相意思点头或沉默就够了。
唉……这样也乐得轻鬆啦,反正会议只有艰涩难懂的内容和贵族间的闲聊。
盯着宰相屁股上那块细緻讲究的白金色布料,不愉快的夜事记忆悄悄地浮现
。
将朕和那些记忆微弱地阻隔开来的,是仅止一週的空窗期。
自从那个「发狂勇者」
说要在宫殿内住下,已经过了整整一週。
一开始,从惊吓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女爵们还试着杀掉勇者,她们很快就发现
不管正面对决还是来阴的,甚至连下毒都对勇者起不了作用。
从帝都外部调进城的军队再度受到毁灭性打击,女爵们只好默许勇者大剌剌
地霸佔朕的寝室……嗯对……因为每个人都怕勇者,最终决议居然是让「成功感
化目标」
的女帝收容勇者,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托那个发起疯来就毁天灭地的勇者之福……为了让朕妥善照顾她,贵
族们暂缓了要朕陪寝的事宜。
……话虽如此,除了被女爵们激怒暴走的时候,勇者她只顾着吃饭和睡觉,
根本什幺计划都感觉不到。
到底为什幺那种人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呢?而且拥有那等力量的人,竟然只
是为了在女帝寝室吃吃喝喝睡大头觉吗……莫名其妙的事情越来越多,真是受不
了。
宰相的问候还没结束,忽然传出高耸巨门的敞开声,殿上一阵骚动。
虽然这样想有点失礼,是勇者来了吗?「紫髮……也就是说,是那个自称勇
者的……」
「喂,不是把她安置在女帝那儿吗?」
「她来这里做什幺,难道又要失心疯地胡闹……!」
果然是她!嗯?朕干嘛这幺雀跃?在朕陷入思索的时候,洛依娜宰相的声音
低沉且洪亮地响起:「不请自来的妳……想为这场内政会议提供什幺意见吗?」
碍于礼仪无法离开帝座的朕,不管怎幺弯身都只看得见宰相的粗腰和大屁股
,无可奈何只好用耳朵捕捉勇者的存在感了。
一道有别于贵族式弹舌音的少女说话声传来:「那个,我听说这个国家实权
好像是在宰相手上……」
妳听谁说的……虽然是事实没错。
洛依娜宰相用她浑厚的声音缓缓说道:「本人可是忠心辅佐皇帝陛下的辅政
女爵首。那种可耻的谣言是听谁说的?」
「说了妳也不信……」
「但说无妨。对于此种危及皇帝陛下威严的不实流言,本人除了深感悲痛,
必将严办。」
呵呵,是喔。
少女说话声停顿了一下,伤脑筋地说道:「是神喻告诉我的……」
气氛为之凝结。
然后是一连串稍微有点自制、窸窸窣窣的嘲笑声。
啊啊……别说宰相了,这种藉口连朕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会信了好吗……神
什幺的才不存在。
大修道院只是洛依娜家族洗钱用的地方而已。
从朕这两年被迫当宰相的人偶与玩物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神,肯定
只会庇佑宰相。
可是,自称收到神喻的少女却无视这道拙劣的玩笑,继续向宰相说:「所以
,把宰相位子让给我吧。」
嗯?现在是什幺情况?朕有漏听吗?还是她真的直接跳过解释阶段、向洛依
娜宰相讨职位?宰相和朕一样听得错愕,稍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女爵们见宰相脸色行事,也跟着对公然伸手讨职位的少女哈哈大笑。
包含脑袋稍微跟不上进度的朕在内──这项唐突的请求使得在场大家几乎都
忘掉了,那位紫髮少女正是二度屠杀军队的发狂勇者。
因此当黄金华服的正上方溅出鲜血,群起效尤的嘲笑声甚至一时转换不过来
,还断断续续地响奏了四、五秒钟,才在一道尖嗓音的惨叫声引导下发生剧变。
「我、我的天啊啊啊啊!卫、卫兵!卫兵何在!」
「宰相她……宰相她……!」
「快、快、快走、快走啊……!还愣在那边是想被杀死吗!」
年迈的巨躯缓慢朝一旁倾倒,以不自然的站姿横着长剑的勇者,为朕带来了
二度上演的滑稽逃难剧。
和前次不同的是,并没有卫兵们重兵守护着宰相撤离现场,因为她们要守护
的对象已经睁着难看的眼睛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难以置信,又有股鬆了口气的感觉。
呆坐在帝位上的朕,和表情惨白到不像是能够随意夺走性命的那个人四目相
望,直到方才活络的氛围再度戏剧性地抛弃她们的主子。
然后──朕跳下帝座、从发出海鲜臭味的巨躯旁边绕过去,来到手里握剑的
勇者面前提声说道:「就是这样!妳!啊,不对,汝、勇者希娜啊!正如同汝对
洛依娜宰相行使之暴力,朕命汝杀了……」
话没说完,只见勇者另一手忽地消失,朕尊贵的头顶就爆出晕晕的闷响。
「好痛……!妳干嘛!」
「任命我当宰相吧,应该要向每个人颁布御令什幺的。」
「妳先砍掉朕的脑袋啦!」
「……明明看起来是很聪明的孩子,为什幺发言一点逻辑都没有。」
「妳说什幺!朕可是女帝耶!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喔!」
「是、是,所以快请尊贵的女帝颁布御令吧。」
这个人……虽然出乎意料地可以沟通,却很讨人厌!明明只要跟刚才一样咻
一下地杀死朕,却说什幺也不肯动手,还一直用眼神催促朕任命她。
真是……真是……「谢谢妳……勇者。」
「不要说什幺『答礼就是我的命』之类的蠢话。
」
「才!才不会说那种话!啊……不过妳想夺走朕的性命也没关係……」
「不要一脸害羞地说出蠢话。」
「呜……总之谢谢妳啦!朕……朕……」
朕……此刻正被洛依娜宰相死亡的实感包围着,那种感觉名叫喜悦。
虽然很可能还会有下一个肮髒的女爵出现,病态的循环或许很快就重建……
朕仍然可以期待勇者是这座牢狱的解放者吗?「妳别哭啦……」
紫髮勇者她乾燥的声音,彷彿帝母大人覆在朕头髮上的手,温柔地触摸着朕
。
「先去颁布御令,然后命人准备早餐,好吗?」
让朕感动一下会死吗?§帝国分裂了。
朕宣布勇者希娜成为帝国宰相的一个月内,反弹声浪高到彷彿全帝国都在抗
议,贵族们没一人站在朕这边,大家口径一致不承认女帝御令。
她们对此事的应对策略就是推选克萝蒂城出身的蒂柏女爵为临时宰相,并且
积极游说军队投靠她们。
本来就仰赖贵族们供应军资金的帝国军队,几乎都成为女爵团手下。
短短一个月,还留在帝都宣誓效忠朕的士兵及女僕,只剩下不到两百人。
这段时间,勇者除了每天练练剑以外,还是一样只有吃饭跟睡觉。
不管寝宫外吵得多热闹,她大姊翻头就睡、睡饱就吃、吃饱又耍剑,压根不
理会动荡的政界。
朕除了供她吃喝,也只能试着劝比较贴身的侍女留下来,结果大家只是表面
上答应,隔天就悄悄熘走。
直到大臣、下僕与士兵们大量出走到难以维持宫殿运作,身在外地的女爵们
又闹到一副要夺回「被发狂勇者强佔的帝都」
的气氛,勇者终于有所行动。
「那群人很快就会包围这里,只要主动出击,应该就能破坏她们的包围网。
」
明明就穿着向女僕借来的点点睡衣、顶着一张睡眼惺忪还挂着口水的脸庞,
妳就硬要说出这幺帅气的台词……算了,看在她难得振作起来的分上,还是勉为
其难帮她换衣服吧。
女僕们完全不敢接近她,卫兵又没那幺细心,寝宫内只剩朕可以帮她大姊换
衣服整理头髮。
趁着给她梳头时,朕一边垫着脚尖一边问镜中的她:「听说莎尔城、克萝蒂
城和爱芙菈尔城都有军队整装待发,妳打算从哪边下手呢?」
「从黑蔷薇开始。」
答非所问啊妳!「呜,那个,叛乱的是女爵们,跟黑蔷薇没有关係。」
「明明看起来是很聪明的孩子,为什幺脑袋一点慧根都没有。」
「……朕原谅妳的无礼,请开示。」
聪明绝顶的勇者大人动作生硬地耸耸肩,开始用着有一句没一句、很考验朕
思考能力的解说方式开示朕。
国家内部动荡是外敌下手的绝佳良机,长期在边境上和我国剑刃相向的黑蔷
薇王国,不可能放任这个机会白白熘走。
女爵们当然知晓这点,支持蒂柏女爵的军队势必将和黑蔷薇军一战,但她们
不确定是否能同时负荷发狂勇者和黑蔷薇军,最有利的方法即是联合次要敌人、
打击主要敌人。
而包围网都要成立了,帝都仍未收到女爵们的来信,代表她们的主要敌人正
是发狂勇者。
紫罗兰色的髮丝梳理完毕,被众女爵惧怕着的勇者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头
髮。
她放鬆的表情显现出十来岁少女的青涩,完全不像两度血洗帝都的那个发狂
勇者,反倒像是……像是……「姊姊……」
「啊?」
「没、没事!我是说……朕是说……解结……对啦!解结!」
「解结又是什幺?」
「解开……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