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生下小儿子之后,这孩子知道自己没奶水,从柳公那里听说鲫鱼汤催奶,偷偷地撺掇着柳长青带着她夜里去偷鱼,自己月子里喝得这些个鱼汤,既是长青的人情更是她的功劳。
刚才听说了她被打,还是被郝家的人抽了鞭子,徐氏只觉得心肝肉一下子全疼了起来,眼泪当时就急了下来,就要下去找郝家人拼命。是宛知死死地拉住了,说着谁谁谁都去了,又说着月子里掉眼泪害眼睛,还差这几天千万别功亏一篑。恰好小儿子听到争执醒了过来,一阵子地大哭大闹,这才把徐氏拖了下来。
这边张秋萤看着大人们严阵以待的表情,忽然也领悟到自己打架这事儿似乎不能简单了结了,说不定就成为什么导火索,让素有嫌隙原本就关系紧张的郝张两家大动一场干戈,一下子心里生出了无穷的后悔来。
这边跟着大姐一进屋,看到徐氏歪在床头怀里抱着小弟弟,还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立刻更加难受了。眼瞅着徐氏心里又悔又愧,又急又怕,眼泪就掉了下来,张口就认错:“娘亲,我错了,我惹事了。”
徐氏看到她棉袄外面的罩衣破破烂烂的,还少了半边袖子,发髻散乱插着草叶子,还一身的土灰,再一细看脖子那里一道醒目的鞭痕,已经由红色变成了青红色,周边都肿起了檩子,一进门还眼泪巴巴地跟自己认错。这么一看忽然心里跟着闺女泛起无穷的委屈来,喊一声“儿啊”伸手搂过张秋萤就哭了起来。徐氏一哭,张宛知也跟着抽搭起来,小儿子一看都哭了,更是踢蹬着小脚跟着扯着嗓子嚎起来。
这堂屋虽然和里屋隔了两重门帘一个书房,但到底距离并不算远,这边娘儿几个放声一哭,堂屋里众人立刻就听到了动静,张瑞年气愤地将茶杯往地上一掼,铁青着脸道:“这郝家真真欺人太甚!”
这边张丰年和李氏其实也没细细地询问张秋棠怎么回事,张秋棠哭着跑回来报信的时候,李氏只是拉着闺女左瞅右看是否也挨了鞭子,听张秋棠边哭边说自己没事,说郝世进挥鞭子的时候,张秋萤跳到了石头上站在自己前面,所以是她挨了打。一时之间,还认为是张秋萤护着堂姐自己挨了鞭子。
再怎么也是自己亲侄女,一方面感激一方面也是心疼,立刻也跟着愤怒了起来。当下张丰年扭头就吩咐大儿子张靖远道:“去!现在就去!把咱本家的几位叔伯兄弟都给我找来去!”
李氏也跟着吩咐道:“托人快马给你三叔带信儿!让他也回来!”
张靖远一直站在那里想着些什么,闻言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一躬身行个礼说道:“爹娘、二叔,你们先别急,我有几句话说。”
张靖远自从中了秀才之后,不只大大地给张家长了脸,在家里说话也是越来越有分量的。张丰年和张瑞年见他开口,也就平稳了下心神,听他说些什么。
张靖远见默许了,当下就开口道:“二叔,今天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不外乎两个后果。一个是以小孩子打架为由闹大了,郝家当面赔个不是赔些银子这样了结;另一个么……”
张靖远顿顿又说,“却有些麻烦。二叔也听到了,郝家那二小子口口声声地喊着要三妹妹给他做……咳咳……当时那么多人听到了。两个孩子连着鞭子一起滚下了土坡,要说没撞到碰到挤到擦到,那也是不可能的。虽然孩子还小,男女大防没这么严重,但是这样那样地吵嚷出去,总是对三妹妹名声有损。”
张靖远见他们似乎是听了进去,继续道:“其实,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咱们张家跟他们郝家从祖辈上就有些过节,陈年旧怨的本来也淡淡消弭了,起码咱张家这些年是没故意寻他们麻烦。但是郝家却似乎不是如此。从铜锣湾买断水面禁渔开始,张姓人就得比别人多付些租子才能下水,对咱们本家更是付多少也不同意。由此可见,他们眼下得势其实是寻着机会要找我们麻烦呢!”
张靖远刚说到这里,张丰年看看张瑞年脸色不好,立刻就出言打断了他:“你小子越活胆子越抽抽,念书把气魄都念没了!合着就因为知道郝家人故意找茬子,咱们就得忍气吞声任由着他欺负?”
张靖远连忙躬身请罪道:“爹爹息怒,二叔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那个意思。”说完看着他们脸色缓和些才继续道,“刚才我把话扯远了些。我的意思是郝南仁这人不好对付,我恐怕这次不是咱们希望闹大了,而是他会借机闹大了!”
“此话怎讲?”张瑞年隐约觉得不好,立刻出口询问。
果然张靖远道:“假若郝南仁就依着他二小子的话,借着事关名节这由头将事情闹大,真要跟秋萤妹妹结亲,这便如何是好?!就算是娶做正妻,并不加以苛待,但是就跟泥菩萨一样地不冷不热供起来,然后三房四妾地娶进门,岂不是耽误了三妹妹一辈子!这岂不是对张家杀人不见血的报复么!”
张瑞年新换的茶盏,咣当一声磕在了桌子上,一时心头起了万千的头绪。</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