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五月二十三号的下午。”
“请问,今天几号了?现在井下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么?大火烧成了什么样子,你知道么?”
“可……可这是千余条人命呵!”
李炳池霍地站了起来:
“总矿师先生,你现在想到千余条人命了!灾难发生之前,你们干什么去了?不是你们将窑工生命视同儿戏,何以酿出今日大祸?!”
李炳池缓缓转过身子,两只眼睛冷峻地环顾着众人:
“诸位,根据通风、爆炸排水及各方面有关专家鉴定,田家铺井下之遇难工友已全部死亡,死亡的直接原因是瓦斯、煤尘的两次爆炸和由此带来的大火,间接原因是大火燃烧后的煤气窒息;因此对人员的营救已是徒劳无益。对此,我很沉痛,我为这一千零二十一名窑工弟兄的死,感到极度悲哀。死去的,已经死去了,但我们必须为活着的人、为这块无限煤田、为我们灾难深重的国家想一想。我赞成刘老的意见,我们应该立即采取断然措施,阻止这场毁灭性的大火继续燃烧。我考虑了三个方案:其一,封闭井下各主要巷道,将燃烧区和非燃烧区隔开——但是,根据第二次探测的情况来看,这一设想似乎已不可能,因井下保险煤柱和井口设施已大部烧着,我们已失去了时机;其二,引黄河故道之水灌入矿井,使其全井淹没,从根本上断绝火灾——但这一方案实施起来,困难很多,需挖掘一条长达五里的排水沟,建立两个临时泵站,这个工程非三五日可为。因此,我们只能采取第三个方案,也是惟一的方案:在地面封闭井口。包括主井井口、副井井口、风井井口、斜井井口,不能使一丝空气透入地下。这样,地下的空气烧完之后,大火便会逐渐熄灭……”
刘易华恍惚自己是在做着一场可怕的噩梦。一瞬间,他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仿佛他自己被封闭在深深的地层下了,他感到气闷,感到窒息,他两眼暴突,恨恨地盯着李炳池冷酷的脸膛,心里咬牙切齿地狂呼着:杀人犯!杀人犯!你们都是杀人犯!
他想掏出笔记本,把这些杀人犯的话、把这些杀人犯的丑恶嘴脸都勾勒出来——他甚至已将激动得发抖的手伸进了西装的上衣口袋里,可他终于没把笔记本掏出来;他怕引起与会者的注意,坏了自己的大事。
那个不可一世的李炳池还在接着讲:
“鄙人以为,封闭矿井的工作刻不容缓,必须立即着手进行!此举,可能会引起窑工们的误解,甚至会引起局部骚乱,对此,我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要制定出有效的防范措施。首先,在封井的准备及实施期间,要严格保密,不能透露风声;与此同时,我们要竭尽全力做好窑工代表及地方人士的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施之以仁爱,以期通过他们,稳住民心。其次,李士诚、赵德震先生必须代表大华公司,就伤亡窑工的抚恤、赔偿问题,立即和窑工代表团进行谈判;在谈判的最初阶段,政府方面不宜介入,如双方不能达成一致协议,政府方面将出面进行仲裁。再次,张部的弟兄们,要做好制止骚乱的充分准备!我要讲的就是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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