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樵

2021年1月9日

字数：7,959字

这天下午我回了趟家，客厅的墙面和地板已经换得差不多了，其他房间干脆

也重新全部来一遍了，丈夫见着我，连说对不起。

搬到学校去住一个多月了，我和丈夫聚少离多，虽然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工

作，但好像和分居没有两样。这期间我们去开了两次房，做了三次，只有一次的

质量我是满意的，其他更像是给丈夫的安慰和奖励。

回校的时候，看到班上的男生去总务处拿纯净水，三三两两，每人肩上都扛

着一个水桶。我找寻了一下，很快发现了陈言。陈言也看见了我，不像其他的男

生，没和我打招呼，低头快步走了。

距离发生在我宿舍那天的事已经过了好一阵，陈言好像一直在躲着我。上课

的时候不敢看我，回答问题多半也是无心回答。我不知道是我对他的挑逗过了线，

还是他为他那次的冲动自责。

我的心里其实很复杂，因为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其实是我不讲师德，先越

了界。我总想找个机会和陈言讲清楚，但他一直躲着我。我觉得要给他一点时间，

也许过一阵就好了，也许我们就这样了，毕竟高二就要文理分科，这很可能是我

们今后几十年里唯一的一段交集，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段插

曲。

运动会过了就是期中考，陈言的发挥依旧稳定，除了物理依然在拖后腿，但

胜在其他各科的成绩都发挥出色，数学居然考了一次满分，被当作典型在学生大

会上被年级组好好表扬了一番。

成绩好的学生总是不缺朋友的。陈言慢慢有了朋友，都是班上成绩不错的学

生，有几个成绩不算太好，但性格比较活泼的也和陈言关系不错，在我看来大概

率和陈言打好了关系，以后作业有的抄了。

深秋了，我在宿舍换好了黑色毛衣，穿起了呢大衣，准备到教室去看晚自习。

像我这种不当班主任的，学生们也不是很怕我，我也不会像那些班主任一样，悄

没声地躲在教室外面看一阵，把教室里的热闹看够了，再推门进去，让学生们胆

战心惊。不过偶尔发发神经，吓一下这群少男少女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教室里还算安静，大部分学生都在埋头写作业。我特意看了下陈言，和第一

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变化。陈言的坐功很好，只要在位置上，只有手里的

笔在动，很少有其他的动作。这样的学生往往专注，耐心好，成绩一般也不会差

到那里去。最怕那种一写作业就好像踩在电门上，四肢无从安放的问题学生，就

像坐在陈言身后的那位。

我看着那个叫周鹏的男同学，先是和左边的聊聊，又和右边的说说，不知道

又向后桌的学生借了些什么，最后戳了戳陈言。

讨厌鬼。我不希望他去打扰陈言。

陈言先是把背靠了过来，周鹏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就看到陈言递了个纸条

给周鹏。周鹏接到纸条，仔细读了一遍，又给旁边的学生看了下，两个人不知道

说了些什么，嘴都合不拢了。很快，周鹏就把那张纸条一路往后传，扔到了一个

女同学桌上。

有意思了。我冷哼了一声，推开教室的后门走了进去。

原本有些声音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抬起看一看发生了什

么，是人之常情。但好像对陈言无效，他仍是头也不抬地写作业。我感到很欣慰。

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慢慢地走到那个女孩子的桌前，敲了敲她的

桌子：「拿出来吧。」女孩子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似乎完全没想到会被我看见，

她胆怯地从本子底下拿出了那张纸递给我。

我打开，差点昏过去。

是陈言的字。陈言写给这个女生的情书！

中学念文科，大学学中文，毕业教语文，我和语文打了十几年交道，第一次

知道了什么叫五雷轰顶。

陈言这不知廉耻的家伙，居然用了最俗套的写情诗的方式，向一个长得……

也就一般的女孩子示爱？

她配吗？

我三步跨作两步走到陈言旁边，冷声对他说：「你出来。」

陈言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觉得有些恶心。「出来！」我抬高了声音。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们，陈言皱了皱眉，跟在我后面走出了教室。

关上门，我走到教学楼的拐角，这里是个盲区，学生们看不见。

我一把把纸条扔在陈言的脸上：「你写的？」

陈言把纸条捡起来看了一下，有些惊慌，但点了点头：「嗯。」

我惊讶于他的勇气：「挺硬气啊。怎么说，早恋？」

这回陈言的表情变了，先

是疑惑再是犹豫最后是鉴定：「没有。」

「那这是什么？」我有些上火。

「我……练笔。」陈言支吾着说。

「放你的……」我忍不住要爆粗口了，「有你这样的练笔嘛，就算是练笔，

有什么用？这样的东西，考场上也是违规的，要拿0分的！陈言啊陈言，你真是

令我太失望了！」

夜风吹过，风声是哽咽。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一下子失控，有恨铁

不成钢的失落，也有……或者说很多的是嫉妒？

你能给班上女生写，你不会给我写吗？

「李老师，对不起，我……我错了……」陈言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我这样生气，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手足无措。

「哼，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不管你爸妈在哪里，下周让你爸妈来和

王老师谈吧，而且我告诉你，那个女孩子的家长也回来，不要觉得你在这边认错

就能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情，我告诉你，这里是高中，早恋要吃处分的！」我连

珠炮似的说，等我说完，才觉得气有点消了。

陈言一声不吭。像这种要被喊家长了还无动于衷的学生，我倒是见得不多，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说那个女孩子对他就这么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接着我的嘴里都有些酸味了。

「来说说吧，你看上她哪里了？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我哼了一声。

「没……我不……老师不是你想的这样的……」陈言明显急了，话都说不连

贯。

「哦？」我翻了个白眼，「你不喜欢她，就是她先来找你的咯，那你还写这

种东西？你要点脸吗？」

话音刚落，我就知道我犯错了。陈言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我，眼泪伴

随着委屈流了出来。

「李老师，东西是我写的没错。但我不喜欢她，这个纸条会递给谁我都不知

道！」陈言一字一顿地说。

「这……」我有些迟疑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我在教室外面看

到周鹏问陈言拿了张纸条，然后这张纸条被周鹏递给了一个女生，而纸条的字正

好是陈言的字……现在复盘来看，好像周鹏才是这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如果是这

样的话，我好像真的错怪陈言了。

「那你告诉我，是谁叫你写的。」我调整了一下语气，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有

些温柔。

「我不知道。」小男生擦了擦眼泪，撇嘴说道。

这个就是耍小孩子脾气了，我不用想也知道，陈言就是个工具人，这完全就

是一场误会。这该死的周鹏！

「是那个女孩子？」虽然心里有对陈言的歉意，但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种

调侃的口吻，「还是周鹏？」

陈言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我心里舒了一口气，嘴里的酸味不见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把陈言

的脸上的泪痕抹去了：「对不起，老师向你道歉，错怪你了。但你也动动脑子，

这种东西你能随便乱写吗？」

「嗯……」他吸了吸鼻子，「下次不会了……」

我一听简直想敲他的头：「还下次……陈言你不要得寸进尺，还好这次是我，

真要是王老师你就不是哭一下，流几滴眼泪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要写我只会……」陈言看着我，拉住了我准备敲他头的手，「只会写给李

老师你啊。」

雷还是打下来了，而且狠狠地劈中了我。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有陈言

拉住了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语气有些颤抖。

「我说，」陈言坚定地说，「我只给老师写情书。」

深秋的夜风，突然多了一些暧昧。

「啪」我轻轻打了陈言一记耳光：「陈言……你不要太过分。」

我拧了拧陈言的脸：「我结婚了，而且有孩子。而且我是你老师。」

陈言拉住了我的手，在他脸上慢慢抚摸：「我不管……我喜欢老师，从见第

一面就喜欢，而且是……」

「是什么？」

「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啪」我另一只手又给了陈言一个嘴巴：「小屁孩子，懂什么喜欢？还男人

和女人，你懂什么是男人吗？」

「我懂的。」陈言说着，双手用力，揽住我的腰，紧紧地把我抱住了。

人生中有多少次拥抱？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我被谁抱过。大学时候的男朋

友？还是我先生？还是眼前这个脸上还留着泪痕的小男生？

陈言的拥抱是温暖的，是热烈的。我想推开他，但发现搂着我的手力量太大

了，像是吸在了我的身上。我挣脱不开，只能用力地摇晃着身体，但换来的是陈

言一点点地用力。我们的身体贴合得越来越近

，我能闻到陈言身上洗发水的味道，

感受到他的青春活力，我的身体触摸到了他精壮的身体，还有火热的激情……

「陈言……陈言，你快放手……老师，会生气的……」我有些害怕了，比那

次在宿舍的时候更害怕。如果说在宿舍那次，我还有一丝侥幸的话，那这次是在

教学楼，要是被人看到，我就死定了。

「我不……我不放。」陈言疯狂地搂着我，嗅着我的头发，我的脖子，我感

觉到他的鼻息像是一个探照灯，一点点地往我身体的最深去探去。

「陈言，我数三下，你最后赶快放开我。」我必须下决心了。

「哎。」我听到陈言我耳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抱着我的手。

「陈言……」我看着他说，「老师错怪你了，是老师的不对。你喜欢老师，

老师也很感谢。但老师要严肃地对你说，不管我们……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但

你是学生，我是你的老师，这一点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我知道。」陈言耷拉着脑袋，像是一直被遗弃的狗，「我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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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心里也不好受。从他上次帮我按摩，然后临走前亲吻我的脚，我

就知道，他是喜欢我的，而且我也喜欢他。其中固然有知道他家庭情况后的同情，

但更多的是欣赏，是看好，有哪个老师没对自己班上英俊又成绩优异的学生动过

心呢？虽然从我的身体，我的内心都不抗拒陈言，甚至是主动地想要去接受陈言，

撩拨陈言，就像我说的，只要我们的师生关系还在，只要我还是他的老师，这一

切都是没法改变的。杨过和小龙女？只有在书里面才会出现的。

「陈言……可能……老师做了一些让你感到误会的事情，老师向你说声对不

起。」我咬了咬嘴唇，「如果你想要什么的话，老师只要能做到的，就一定给你

赔礼道歉。」

陈言摇了摇头，眼泪又流了出来：「没有了，没有了。」

我的鼻子也发酸，眼眶中也有什么东西在汇聚，遮住了我的视线。唉，解铃

还须系铃人，自己闯的祸只有自己去解决。我鼓起勇气，朝前走了一步，踮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