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时分,四人来到滋县城外进入赵境的关防,这时赵倩扮作了男装,充当荆俊的弟弟,由于根本没有任何戍军的将领曾见过这美丽的三公主,所以一日未进邯郸,亦不虞会被人揭破身分。城墙上的守军刚喝止四人,看清楚是项少龙,那把关的兵头不待上级下令,立即开关放人入城,态度恭敬到不得了,可见项少龙已在赵军中建立了崇高的地位和声望。
事实上项少龙不断把战胜后斩获的贼众首级,俘获的武器马匹送回赵国,首先知道的便是这些守军,对项少龙自然是刮目相看。项少龙等四人在赵军簇拥下,策马朝滋县驰去。赵倩骑术亦相当不错,高踞马上,俨然是个美少年。尚未到滋县,忽地前面一队赵军驰出。两队人马逐渐接近,项少龙认得带头的两名将领,一人为守城将瓦车将军,另一人赫然是大仇家赵穆。
赵倩和项少龙一齐色变。这时已避无可避,惟有硬着头皮迎上去。赵穆拍马冲来,瓦车忙紧追在他身后。两队人马相会,纷纷跳下马来。赵穆看到女扮男装的赵倩,即刻认了出来,两眼闪起贪恋的光芒,跪下施礼道:“巨鹿侯拜见三公主!”吓得瓦车和其他人也忙拜伏地上。项少龙心中叫苦,赵穆这出乎意外的现身,破坏了他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安排,还得应付赵倩被查出破了身的后果。
赵倩反出奇地镇定,道:“巨鹿侯请起!”这回轮到项少龙领着滕翼和荆俊向赵穆行礼。两人均已清楚项少龙和赵穆间的关系,扮出恭敬的神色,心中当然在操这奸鬼的祖宗十八代。赵穆吩咐瓦车道:“三公主沿途必受了很多劳累惊吓,快护送鸾驾回城休息。”
赵倩亦相当乖巧,望也不望项少龙,随瓦车先去了。赵穆和项少龙并骑而行,赞许道:“雅夫人和成胥早将大梁发生的事报告了大王,大王对少龙应付的方法和机智均非常欣赏。唯一的麻烦,就是安厘那昏君遣使来责怪大王,说连三公主都未见过,便给你劫走了。这事相当麻烦,看来还有下文。”项少龙扮作完全信任并忠心于他的道:“还请侯爷在大王前美言几句。”
赵穆言不由衷应道:“这个当然!”又问起滕翼和荆俊两人。项少龙道:“都是曾帮助过卑职的韩人,卑职已把他们收为家仆。”却没有说出嚣魏牟的事。
赵穆沉吟道:“少龙回来途中没遇上敌人吗?”项少龙直觉感到赵穆这话大不简单。而且以赵穆的身分,怎会特地到这里等他呢?难道赵穆和嚣魏牟有着秘密关系?同时记起了嚣魏牟曾说过不可伤害赵倩的话,说不定就是应承了赵穆要把人交给他。口上应道:“卑职碰到了嚣魏牟,还斩了他的首级!”
赵穆一震失声道:“什幺?”项少龙更肯定自己的猜测,赵穆若非清楚嚣魏牟的实力,怎会如此震惊。听项少龙重复了一次后,赵穆沉吟顷刻,侧过脸来,盯着他道:“据我们在大梁的探子说:你逃出信陵君府那晚曾被嚣魏牟和他的手下围攻,后来有人救了你,还把你送出大梁,那人是谁?”
项少龙更肯定赵穆和嚣魏牟两人秘密勾结。因为当时事情发生得非常快,那处的居民又怕惹祸不敢观看,而且旁人亦不清楚围攻者是嚣魏牟和他的手下,会误认是魏国兵将。赵穆现在如此清楚当时发生的事,唯一道理就是消息来自嚣魏牟。心中暗恨,表面却若无其事地叹道:“我也想知道那仗义出手的好汉是谁,但他把我和公主带离险境便离去了,连姓名都没有留下。”赵穆皱眉道:“你当时不是受了重伤吗?”
项少龙肚内暗笑,奸贼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若不是嚣魏牟告诉你,怎会连我受伤多重也知道。故作奇怪望着他道:“谁告诉你卑职受了重伤,都只是不关紧要的轻伤吧了!”赵穆也知自己泄了底,干咳两声掩饰心中的尴尬。这时人马进入滋县的城门。项少龙心道:放马过来吧!看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次晨项少龙等和赵穆天明时便起程,沿着官道两天后回到邯郸,立即进宫去见赵王。滕翼和荆俊则被他安排先到乌家去了。赵王在议政厅接见他,只有赵穆相陪一侧。行完君臣之礼后,孝成王由龙椅走下石阶,来到他身后负手道:“少龙!你教我怎样处置你才好?你成功盗回鲁公秘录,又杀了灰胡,去了我大赵一个祸患,立下了大功。但你却又不遵寡人的吩咐,自作主张把三公主带了回来,教我失信于魏人,说吧!寡人应赏你还是罚你。”
项少龙装作惶然,跪下道:“小臣知罪,但实是迫于无奈,魏人根本……”赵王打断他道:“不必多言,你要说的话雅王妹早告诉了寡人,但终是没有完成寡人交给你的使命。安厘王若违反婚约,便由得他失信毁约好了,现在却变成是他可来指责寡人,你教寡人怎样交待?”
项少龙无名火起,差点想把孝成王活活捏死,这幺不顾女儿幸福死活的父亲,怎配作一国之君,沉着气解下背上载有嚣魏牟首级的包裹,放在身前,道:“大王把这个嚣魏牟的首级送回给魏王,他便知道与嚣魏牟合谋的事被我们悉破,再不会追究这件事了!”赵王愕然看着包裹,然后望往赵穆,有点不知如何对待项少龙这提议。
赵穆故作好人地道:“少龙你这提议很大胆。可是魏王随口一句便可把与嚣魏牟的关系推得一干二净,甚至可说是你陷害他也可以。唉!少龙的经验仍是嫩一点。”项少龙早预了这奸鬼会这幺说,微微一笑道:“他和我们都是在找借口吧了!大王只须对安厘说
:我为了拯救公主,才会躲避嚣魏牟的追杀而逃回邯郸。魏境实在太不安全了。魏人若想迎娶公主,请他派人来迎接公主好了,看他怎幺办?”赵穆想不到项少龙竟想出了这个一个方法来,一时无言以对。
赵王呆了半晌,点头道:“这也不失为权宜之计,就这幺办,看看安厘那老家伙如何应付?”再对项少龙道:“暂时算你功过相抵,留在原职,好好休息几天吧!有事寡人自会召你入宫。”
项少龙抹了一把冷汗,连忙告退。项少龙刚离殿门,成胥迎了上来,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欢欣,沉着脸低声道:“雅夫人在等项兵卫。”叹了一口气。项少龙涌起不祥的感觉,深吸了一口气,道:“发生了什幺事?”
成胥眼中射出悲愤神色,咬牙切齿道:“妮夫人与小盘都死了!”项少龙剧震道:“什幺?”
成胥神色黯然道:“事情发生在你离去后的第三天,晚上侍女进她与小盘房内时,发觉她与小盘倒卧床上,已无气息。现在尸身停放在雅夫人处,还未下葬。”项少龙像由天堂跌进了地狱,全身血液冷结起来,胸口像被千斤重鎚击中,呼吸艰难,身体的气力忽地消失了,一个踉跄,差点仆往地上,全赖成胥扶着。他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面颊。想起妮夫人生前的情深一片,温婉娴雅,还有小盘的孺慕之情,视己犹亲,却突然暴毙而亡,这世界还有公道可言吗?
成胥扶着他站了好一会后,项少龙咬牙道:“她绝对是被害的,那些侍女什幺事都不知道吗?”成胥叹道:“我们回来后就知道这幺多,现在那些侍女全被遣散,想找个来问问也办不到。朝内的人又慑于赵穆淫威,不敢过问,大王现在完全被赵穆操纵,他说什幺都不会反对。”
项少龙失声道:“赵穆?”心中逐渐明白过来。赵穆应是见妮夫人从了他,妒念大发,欲偷摸来强奸赵妮,赵妮以死明志,小盘当场制止,也遭毒手。赵穆这个禽兽不如的奸贼!一阵椎心刺腹的痛楚和悲苦狂涌心头,项少龙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项少龙见到赵雅,拼命地紧搂着她,像怕她会忽然像赵妮般消失了。雅夫人陪着他垂下热泪,低声道:“项郎啊!振作点,盈儿有偷偷告诉我,赵妮当天有特别嘱咐她,如有意外,不可将她下葬,要置于通风的密室内看着。我听着跟你当初嘱附我的一样,连忙将她们母子俩的身体移至我府内,小心看护。你现在万不可露出马脚,待至我府内再作计较。”
项少龙听了喜不自胜,犹如地狱中又见到光明,连忙继续装着啜泣,并轻声道:“这事还有谁知道?”赵雅道:“只有雅儿与小昭她们知道,盈儿与碧儿两人现在都在我府里。”项少龙急道:“快带我去看她们。”两人上了马车便疾驶雅夫人府。
项少龙看着赵妮与小盘的身体,确实呈现假死状态,心头不由一热,连忙取过教赵雅配置的解药灌入他们口中,待药入体内后,逐步推宫活血。一柱香时间后,小盘毕竟年轻体壮,脸上已泛起血色,开始呼吸,再过半盏热茶功夫,眼睛睁开,微一凝神,见到项少龙在身边,立即扑下床来冲入他怀里,大叫:“师傅!”
这小公子经过这番折腾,消瘦了很多,急促地道:“师傅!盘儿无能,不能保护娘。”项少龙冷静地道:“不用怕,你们都没事了。慢慢来,告诉我那晚发生什幺事?”
赵盘道:“我也都不知道,那天大王使人送了些点心来,我吃了后便昏睡过去,接着就不记得了。”项少龙听到这里,便知与自己猜测大致相同,只是没想到连赵王都助纣为虐,心中更是恨极这个昏庸至极的赵王。
此时赵妮也渐醒转,项少龙、小盘及赵雅连忙围在她身畔。一会儿功夫,赵妮睁开眼睛,见到心爱的项少龙与小盘,立即泪如泉涌,抓着项少龙的手道:“项郎!妮儿险些见不到你了。”项少龙紧握着赵妮一双葇荑,柔声道:“妮儿别怕,从现在开始,我决不让你们母子离开我身边。告诉我这是怎幺回事?”
赵妮喘口气道:“那天大王送了点心过来,盘儿吃了之后,进房就昏睡不起。我发觉这定是大王帮助赵穆欲对妮儿不利,想起项郎给我的药,先交代盈儿他们务必大肆张扬,以免赵穆仍旧来辱我身躯。为怕盘儿心急出事,所以也喂了他药。项郎啊!妮儿现在已毫无牵挂,决定随你到天涯海角。”小盘在一旁也大声道:“盘儿也是!但赵穆这奸贼的仇,我一定要报!”
项少龙看着小盘的眼睛,沉声道:“这仇我们一定要报,但却不可鲁莽用事,否则只会教赵贼有借口对付我们,明白吗?”
赵盘用力点头,道:“小盘完全明白,每天我都依师傅教导练剑,我定要亲手杀死赵穆。”项少龙向赵雅道:“雅儿先帮我把她们母子隐密送往乌家。暂时赵穆应仍不敢对付你和倩儿,但小心点是必要的。你可否把倩儿接出来到宫外的夫人府和你同住?同时要赵大等加强防卫,免得赵穆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