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是冈山人。不过从初中起就一直在庆应读书,毕业后留在了东京工
作。」
「东京呐……」虽然因为姐姐的离家出走而被指定了继承家业,不过一直到
现在,东京的国立大学至今仍是她的目标「那里很繁华吧,和这种小地方不一样。」
直到这时,她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男人的样子。
只看五官的话,并算不上太过精致,但是却直观的给人以帅气的印象。得体
的打扮和挺拔的身形固然加分不少,但还有更加内在的要素造成了这一点。他确
实是那种典型的庆应Boy,那是一帆风顺的人生才能塑造出的,包含着自信与乐
观的精英气质。如果不是医生律师的话,就是大公司的新秀员工。
「繁华的话确实是繁华,不过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士郎接过酒保的
递来的酒杯,轻酌一口「在东京卖一套五六十平方的3LDK,如果不是地段太偏的
话至少也要五千万円以上,即便如此一般也意味着每天两个小时以上的通勤时间。」
「这样啊,那还真是辛苦」举杯欲饮,却发现手中的酒杯已然见底。
「能请你喝一杯吗?」不等青子回答,士郎就挥手招呼酒保「这里再给我一
杯,要水割的,谢谢。」
「我才不要掺水,又不是小孩子。」默认了男子的邀请,少女却对另一个问
题别扭了起来。
「对于日本人来,苏格兰人发明的威士忌其实有些于辛辣了,所以国内才会
流行用冰稀释以突出酒的甘甜的水割法。」男子失笑道「山崎的12年在酿造过程
中就有考虑适应水割而调整,我只是出于个人习惯才选择纯饮。」
「哦?是吗?」青子眼中带着怀疑「不要骗我哦。」
「怎么会呢?」士郎微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杯子「要尝一口吗?」
这当然只是一个玩笑。即便地点是酒吧,对一个刚刚认识几分钟的女孩来说
那也是个有些越界的举动。
「那好啊。」不过次来到这种场合又急于表现得自己很老练的青子明显
误读了酒吧的游戏规则。
「这不是挺好喝的嘛。」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青子强行压住舌尖传来的辛辣,
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
「呃,你喜欢就好。」士郎耸了耸肩「话说回来,你是有打算将来考东京的
大学吗?」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非常健谈的男人。话题广泛而有趣,既擅长迎合交谈者
的趣味,也擅长恰到好处的展示自己,轻而易举的就把青子带动了起来。一个小
时后,少女的兴趣爱好和生活状况已经被套的七七八八,而青子确认了他确实是
一名律师,这次来三咲是为了给本地的知名企业土桔面包株式会社做上市准备。
对于一名憧憬着东京的女子高中生来说,他无疑有着致命的魅力吧?无论是
他所讲述的大学生活,亦或是言谈中稍有涉及的工作趣闻,对于普通的高中生来
说都是最令人兴奋的春药。
不过青子并不是普通的高中生,所以这一切对于她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但
是,基于另一个理由,少女还是非常享受被他搭讪的感觉——自己明明是连这样
的男人也能吸引到的特优JK,全都是某人有眼无珠罢了。
就这样,两个人边聊边喝,慢慢的把一整瓶43度的单一麦芽糖威士忌喝完了。
————对于一名从未喝过的酒的少女来说,结果不言而喻。
*** *** *** ***
醒来的时候,处身在柔软的大床之上。
「头好疼……」宿醉的残余压迫着青子的神经,令她的思维异常迟钝。
身下的床十分柔软,把脊柱每一节拉长,用细碎的织物将空隙填充。她被变
成甩到脱臼的蛇,却偏偏被云端的棉花糖包裹入蚕茧。深陷这样甜蜜软弱的陷阱,
无论怎么样握紧手掌也使不出力。
青子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身体的疲惫和脱力却在挣扎爬起的精神下方悬挂
了重物,使她笨拙失衡。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入眼所见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陈设。身上的被子和头底的枕头,感触也是陌生
的。
努力驱动着大脑,缓慢的整理着思绪。
她记得自己喝了酒,与陌生的前来搭讪的男子说话,他们聊得十分愉快,然
后……
少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凉气沿着背脊蹿上,令她遍体生寒。
青子刷地一声坐了起来,心脏却然坠落下去。她的腰部正发出嘎吱嘎吱的警
报,头脑时不时传来针扎一般的疼痛,大口呼吸也不能引入多少新鲜氧气,只是
让她的胸口更加烦闷。
而胸口……
少了一层束缚的与以往不同的感觉对比十分鲜明——毫无疑问,胸罩被脱掉
了。
「啊,你醒了啊。」
从耳畔传来了,格外恼人的声音。
带着愤怒与惊疑,青子转头望去,却只看见坐在床的另一侧的男子刚刚放下
报纸,穿着一件没系扣子的衬衣对她微笑着。
那笑容在这一刻的青子眼中充满了志得意满的张扬,那是只有猎物到手的猎
人,才会具有的神情。
「砰」地一声,青子脑中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啪——」响起了,清脆的耳光声。
无需思考,无需迟疑。毫不犹豫的,少女反手甩出一记耳光。
眼前的男子,是叫卫宫士郎吧,看着男子手捂脸颊的表情,青子那充满了沮
丧和失落感的心中终于涌上了一丝快意。
这是最底线、最基础的报复,对于趁人酒醉,夺走了自己初夜的人渣,这样
的一点点代价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少女一把抓起枕头,思考着是用力砸到他的头上,还是直接用来蒙住他的脑
袋。
「呃,那个,青子小姐?」响起了,毫无愧疚感的声音「我是在哪里得罪你
了吗?」
仅仅是一瞬间,青子的怒气槽就被蓄满了。
「你这渣男还有脸说——」再无犹豫,少女决定用枕头摁住男人把他憋到至
少半死——直接憋死也可以,之后去找爷爷把他复活就行了。
——不过这个计划却不得不中止了。随着大幅的动作,虚挂着的胸罩滑落的
触感,提醒着少女自己的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由于后面的扣子被解开了,因此
已经彻底失去对少女胸部的保护和束缚,但它们确实还在那里。
有些迟疑的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衣服依然完好的穿在身上,只不
过松开了几个扣子。她的裙子和过膝袜也好好地套在身上,两腿之间并没有什么
奇怪的触感——至于腰痛,大概是因为这家宾馆的床垫过于柔软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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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脸蹭的一下红了。
「呃,那个……抱歉……我,还以为……」青子抱着枕头,期期艾艾地试图
道歉。
「没事的,我能理解。」士郎揉了揉脸颊,苦笑着说道「先去洗个澡,冷静
一下吧。」
然后,青子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女生一样抱着乖乖地走进了浴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苍崎青子你都做了什么……」
花洒喷着温热的水,沿着少女笔直的秀发顺流而下。水流掩盖了她的呜咽声
和咒骂声——对于自己的。
冷静下来思考的话,能够轻易的发现整件事都可笑到了极点。因为发生两位
同居人之间,完全是他们的自由的,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亲密行为,自己莫名
其妙的跑去酒吧喝酒。那可着实是足够愚蠢的行为——如果运气稍微不那么好一
点,自己现在已经和保留了十八年的处女之身说再见了。
回想一下的话,以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便真的被人趁醉破身,恐怕也说不出
什么——虽然不是很清楚酒吧的潜规则,但是从电视和中了解的只鳞片爪来
说,自己的行为可能已经代表着接受某种邀请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越是思考,就越发现自己究竟做了多么无礼的事。连问都不需要,酒吧里的
账单肯定是他帮自己付掉了,还有这个酒店。光是从浴室的豪华程度就能看出,
青子残余的生活费肯定是不够支付一夜的费用的。
而对于如此大方且绅士的护花使者,自己对他的回报,就是一个巴掌。
青子已经完全能够想象出男人现在的心情了。不需要别的手段,只要他提出
要让自己支付由他垫付的开销,对于青子每月3万元的生活费就是彻底的灾难了。
相较于眼前的尴尬局面,真的被他占了便宜或许还会好上一些。
想到这里,青子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占便宜?人家看得上你吗?一个冲动而又自我意识过剩的后辈小女孩,因为
顺手而帮了一把,在他的眼里,自己无非是这样的存在吧?
那个人,卫宫士郎,无疑是一个非常具有魅力的男性。从外表到谈吐都有第
一流的水准,极其优秀的履历再加上极具绅士风度的行为,连接触不深的青子都
对他颇有好感,在他的身边,一定不乏优秀女性的环绕吧?
而自己呢——她望向镜中的自己,肌肤白皙柔软,身材凹凸有致,有着少女
的青涩和即将成长而未成的风韵,总体上应该说非常出色。
一直以来,青子也是有着这样的自信的。不过,短短两天之内接连不断的现
实,让她不由得产生了动摇。明明非常担心被人做了什么,但真的当什么都没有
发生的时候,她又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身为女性的魅力。
水流汨汨而下,封闭的空间内充满蒸汽,令一切都模糊起来。
苍崎青子一边搓洗着头发,洗去身上的酒气,一边出神地用指腹摩挲着半透
明的浴室门上的水汽。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有的没有的时候。如此决定着,青子用花洒冲去了刚
刚写下的,那个人的名字。
半个小时以后,收拾停当的青子从浴室中走出。
士郎已经系上了衬衣的扣子,正坐在桌边翻阅着着之前那份。
出乎意料的,他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稍微减轻了一点青子的愧疚感,但是错了就是错了,青子从来不以此逃避
责任,或者为自己制造借口开脱,这是她一直以来能够成为正确的榜样,一直以
来勇往直前的理由。
少女深吸一口气,走到士郎面前弯腰鞠躬:「很抱歉,我之前误会了你。所
以才做出了一些过分的举动,真的非常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保护了我……」
士郎眼中含着欣赏地看着她,不仅是因为少女的美丽,更是因为她的正直和
勇气。
「嗯,确实如此,真的很疼啊。光是道歉好像还不太够,我该要求什么来赔
罪呢。」他笑着逗她。「一个吻如何?」
「诶?」
「开玩笑的,请不要放在心上。」
士郎合上报纸,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衣。
「我才刚来到这座城市,介意带领我参观一下吗?有你这么美丽的少女陪同
的话,那一定会是一件幸事。」
*** *** *** ***
泡沫时代的日本,那是一个烈火油烹的年代。
经历了三十年的高速发展,日本的社会经济鼎盛空前。股价的飙升仿佛永远
不会停下,楼市的繁荣似乎永远没有止境。钱包里的钞票永远也花不完,美好的
日子早已到来。
八十年代轰轰烈烈的开发计划,催生了无数的因拆迁暴富的新贵,他们旺盛
的消费需求,进一步催生了整个社会的活力。纵使是全球七成以上的奢侈品,也
无法填满日间财大气粗的日本胃口。一个个外国公司和标志性地产被日本企业纳
入麾下。
即便是超越那个最伟大的国度,看起来也已经指日可待了。是啊,短短二十
年之前,日本的生产总值还只有美国的五分之一,而今却已接近了六成。到了现
在,光是东京的土地总价,便足以买下整个美国有余。还有谁会去怀疑,日本会
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世界呢?
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好的迷梦。
在那个梦里,经济会一直繁荣下去,好年景永远不会结束。在那个梦里,平
民百姓都有财力去打高尔夫,掏出钱包里面都是厚厚一叠万元大钞。在那个梦里,
仿佛可以买下美国,仿佛可以买下世界。
然而,梦终究是梦,只要是梦,就会有醒来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已经近在
咫尺。
在这平成二年的初秋,泡沫经济也到达了它的秋季。但是,只有最敏感的弄
潮儿,才能感到丝缕寒意。而对于青子这样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来说,这一切就未
免太过遥远。
现在她正坐在一家咖啡店的二楼,开心的品尝着正宗的英式下午茶。
在用一餐高档的法国料理填饱了肚子以后,青子带着士郎在社木简单的逛了
一圈,然后就被邀请来共进下午茶。
同样价格高昂的下午茶味道很好,当然令她感到开心的主要理由还是因为有
人请客——难得能遇见这么大方还不会趁人之危的的冤大头,岂有不狠狠宰一笔
的道理?
大概是太过开心了,青子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不过好在对方似乎也
并不在意。
「等你到东京读了大学,就会发现这是很正常的。」士郎轻描淡写的说道
「东京的年轻女性身边一般至少有四个男人,负责开车的跑腿君,负责买单的付
账君,负责送礼的上贡君,最后才是本命。」
「哇,有那么夸张吗?」在小地方长大的少女有些难以置信「虽然杂志上确
实说女孩子出门不用带钱包什么的。」
「今年做过一次调查,受采访的30名都内女大学生里面有28人
有专职的跑腿君。」士郎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像你这么漂亮的女性,恐怕男人为
了争当你的跑腿君都要抢破头呢。」
「那么你呢?你是别人的跑腿君呢还是付账君呢还是上贡君啊?」青子饶有
兴趣的问道「不对,你这种人肯定是本命——直觉告诉我,还不止是一个人的本
命。」
「谁知道呢。事实上我已经为你付了好几次账了不是吗?」士郎放下咖啡,
淡淡的说道「当然,我也不介意再当一回跑腿君。等下我送你回家吧。」
由于明天就是周一,又要返校上课,所以身为学生会长的少女之前就拒绝了
男人共进晚餐的邀约,作为替代才请她来喝下午茶。话虽如此,想到马上要回家
面对两位同居人,青子心中还是不由得有些膈应。
「嗯,谢谢。」百无聊赖的青子漫不经心地用小银勺搅拌着面前的茶水,单
手支着脸颊侧头看向窗外,却不曾想看见了两个绝不愿意在此时见到的身影。
穿着高领夹克的少年,以及穿着白色羊绒毛衣的少女,正手拉着,以一种亲
密的姿态依偎在一起,十指紧扣地从街上走过。
他们的组合非常的引人注目,在这条街经过的时候频频有人回头向他们,或
者说他们中的那个少女打量。但是那两个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稍高的男孩屡
屡向右侧挽着他的少女低头说话,极尽温柔和耐心。
毫无疑问,那是对于青子而言再熟悉不过的两位同居人——久远寺有珠和静
希草十郎。
那种近乎于愤怒的心情再次笼罩了少女的心灵——这一次,青子终于可名正
言顺的称呼它为愤怒了。
自己整整一夜都没有回家,这两个人竟然丝毫不关心自己,还这样没心没肺
的手挽手上街约会。
下一刻,她涌起了名为悲伤的情绪。
是啊,在久远寺有珠心中,在那个家伙心中,自己只是这样无关紧要的角色
罢了。是惹人生厌的注定的对手,所以消失了正合心意。是动辄重申要杀人灭口
的暴力女,所以不在了反而能松一口气——这才是真相吧。
她咬紧牙关,害怕眼泪就这样滚落下来。有什么东西在眼眶中聚集打转,她
闭上眼睛,试图让它们被抹开。
「你怎么了?」察觉了她的异常,坐在对面的士郎开口问道。
「没什么。」青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过自己都清楚那恐怕比哭还难看—
—至少不能真的哭出来,她现在所想坚持的也只剩这个了。
「是吗。」男子叹了口气,招呼服务员来结账。
谢天谢地,青子感谢他没有追根究底问下去。
「走吧,我带你去泡温泉。」
青子愣住了。
「诶?可是我明天还要上课啊——」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士郎牵住手从椅
子上拉了起来「等、等等——」
「只不过是缺席一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毫不在意说道「走吧,
就这么定了。」
士郎霸道的牵着青子向外走去,青子尝试着向周围的人投去求救的目光,但
无论是走过的侍应生还是旁边窃窃私语的女高中生,投来的眼神中都只有兴奋或
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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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草十郎和有珠其实是出来找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