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十方绘卷中亲眼目睹了一切的沈黛，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她，就是女伊阙。

第八十七章

有句话说，当局者迷。

但沈黛没想到自己能迷成这样。

流传在传说中的女伊阙无比强大，红鲤寺庇护九阴城千年，雩泽珠不仅助战应龙转世轮回，还在前世的昆吾颠庇护了无数修真界修士。

虽只在千年前的时光中短暂的闪耀一瞬，但也依旧千古流芳，所以沈黛根本没考虑过自己是伊阙的可能性。

可是——

如果她是女伊阙，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她的天生仙骨。

她能在烛龙江来去自如。

她总是比旁人差一截的运气。

还有伊阙与庚辰之间似曾相识的相遇——

她的仙骨，原来是以这种方式从庚辰的身上剥离，再融入了她体内。

依附在伊阙身上的沈黛怔怔看着从苍穹上缓缓坠落的天元剑。

祇纷纷消亡，应龙一族坠入烛龙江中，浩渺江水成了应龙一族的埋骨之地，天地间有磅礴灵力随着这些祇陨落而在人间溃散，充盈着千疮百孔的尘世。

人间灵气充盈，人族修仙的时代不日将至。

而曾经征战四海八荒的战应龙，除了这一把剑，什么也没留下。

沈黛感觉心脏一阵抽痛，已分不清这痛觉来自于伊阙还是来自于她。

她无法想象，庚辰是怀着怎样决绝又温柔的心意，一边策划着带领应龙一族与祇抗争，一边又为伊阙安排好了另一条封之路。

就连临死的时候，也不忘将自己的仙骨生生剥离，就算他永永远远消散于天地之间，也会留下最后的力量保护她。

但——

她不要他就此消散。

“——伊阙。”

滚滚烛龙江中，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平静水面泛起波澜，藏匿于水下的庞然巨龙破开水面，缓缓升起，俯瞰着天地间的最后一位祇。

沈黛惊愕发现，这竟然是自己前世入烛龙江中时曾与之交手的凶兽烛龙！

当初她以筑基前期的修为意外闯入烛龙江，本以为必死无疑，但在黑暗的江水中与凶兽烛龙几番交手，虽身负重伤，却不仅没有被置之死地，反而被她找到机会拿走了一片烛龙麟。

难道她当初逃脱一命，也与伊阙有关吗？

烛龙人首蛇身，白眉长须，在十方绘卷中的态模样，都比沈黛所见到的那位凶兽烛龙要慈祥得多。

此刻他肃然望向伊阙：

“伊阙，你已成女，这是你最大的愿望，如今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你该去往天阙之上，重建三十三重天——而不是做一些傻事！”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伊阙掌中银光辉耀，已凝成了一颗莹白如玉的雩泽珠。

伊阙垂眸，看着身前漂浮的天元剑与雩泽珠。

“天元，你带着这颗珠子去庚辰生前常去的地方，凝魂之后，这珠子会助你主人转世轮回。”

原本沉寂无光的天元剑闻言，迸发出忽明忽暗的金光，似是激动，又似是在感激伊阙。

目送着天元剑携雩泽珠离开后，烛龙的色看上去更加凝重。

“伊阙，那颗珠子凝聚了你一半的修为，你不想做了吗？”

天地一片肃穆沉寂。

萧瑟秋叶沙沙作响，落在烛龙江面，像是在为今日陨落的祇和应龙送葬。

“我做了五百年的红鲤精，今日终于做了一回仙，我以为我会很开心。”

伊阙望着烛龙，眼中有眼泪大颗落下，但语调却平静得过分。

“烛龙爷爷，您说，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呢？人人都道仙好——可我忽然不明白，这长生不老、无上力，到底好在了哪里？”

烛龙江设下了通天彻地的封印，镇压那些不甘反抗的应龙亡魂。

此处煞气深重，过去生活在此处的水族必须要换一个新的栖息地。

于是那些曾经嘲笑过伊阙的、笑她痴心妄想不自量力的同族，皆忐忑不安地遥遥望着她，等着她率领钟山水族令择一处泽国。

伊阙起身。

众水族皆匍匐跪于女伊阙的脚下。

伊阙感觉不到自己成了女有什么好处，但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会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