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他竟有些心慌。
那个思想行为都叫人始料未及的少女,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善心。
她救他照料他,从不挟恩。
她只是个外室,却并不见多么爱钱财打扮。
相反,她没事就回捣鼓些古怪的事情,比如酿酒,编斗笠。
他曾问她为何,她说,要有一技傍身啊。
他再顾不上其他,派人四下寻找,结果,他们在山坡下找到她。
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她的婢女死在不远处的竹林。
他当即抱着她离开,为她找大夫诊治。
她背上中了刀,流了很多血,一直在昏迷。
他在宫外置了宅子,任由她长住。
太子回宫,朝中终于安定下来,他处理完手头的事,不知处于什么样的心理,也是十天半月去看她一次。
她的身子远不如他,大概小时候就没吃什么好的,恢复的极慢。
他开始给她喂山珍海味,且强调:“这就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救我,只叫我吃你剩下的,我救你,山珍海味随便你吃,高不高兴。”
那时,她趴在床头,忽然歪头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然后,他瞧见她苍白虚弱的脸上挤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而他,竟因为这个失了气色的笑,心头猛地跳动,无法自拔。
一种莫可名状的心疼自心底溢出来。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认真努力的过活,为何不能有个人为她遮风挡雨?
她口中的大人毫无担当,可他不会。
……
她养了快一个月才刚刚能下床。
那时,去看望她,把昔日她怎么救她的情况加倍偿还,然后再向她强调,竟成了一种乐趣。
每每见到她浅浅一抹笑时,他便无比满足。
原来,她乖顺起来是这样可爱,叫人想一直宠爱。
可惜,他很快笑不出来。
她提出,想要回山中竹屋。
他什么都没说,冷着脸让人准备马车,亲自送她回去。
然而,那座竹屋早已付之一炬,被人毁了。
她怔愣片刻,发疯一样冲过去,满废墟找东西。
他大惊,连忙上去拦她。
“都是些身外之物,烧了就烧了,缺了多少我补给你!”
“我的镯子……我的镯子……”她喃喃念着,并不是为那满室珍贵珠宝,只为一个单独记在一个账本上的小镯子。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她低声呢喃,触得他心头动容。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我帮你找。”
也是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她为何独独把那小镯子记在一个册子里。
他命人去找,到底在一堆废墟中翻出了一只微微压变形,表面生黑的素镯。
“是不是这个?”他接过,一时竟忘了体面,将镯子随意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这才递给她。
她接过,紧紧护在怀里,他也将她护在怀里。
竹屋已毁,她已不能回,他把她带回大宅。
马车途径韩府时,她忽然喊停。
他不明其意,见她撩起车帘看向韩府方向。
他心头一动,竟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听见自己说:“这是韩府,韩氏乃京城大族之一,韩家大郎君韩唯将要娶妻妹为继室,所以韩府近来比较热闹。”
她眼一动,放下帘子,偏头看向他,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眼底清澈,这样被他看着,他竟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看穿。”
从那以后,她入住大宅,再没说过要走。
稷旻每半月就看她一次,只是说说话,陪她吃吃饭,可她却日渐活泼起来,这让他着实惊喜。
然而,惊喜没多久,他又笑不出来了。
她又琢磨起一技傍身的事,学做糕点,学糊花灯,做的不亦乐乎。
他知道为何,借一次醉酒,把她拦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