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旻气定闲的端起面前刚刚斟满的茶盏,放到他的面前:“喝口茶,把气喘匀了再说。”
稷栩微微怔住,颇不自然的应了一声,谁料手还没碰到茶盏,忽听稷旻道:“这是什么?”
“啊?”稷栩一眼稷旻,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臂处,脸色骤变。
稷栩肩头往下的位置有一小片异常的濡湿,饶是他一路跑来,痕迹依旧鲜明。
稷栩因出生的晚,赵皇后和嘉德帝对子嗣的期许多数给了长子稷旻,对次子稷栩更多是关怀宠爱。
尤其赵皇后,唯恐稷栩觉得她做母亲的一碗水端不平,对稷栩的衣食住行简直细致到了头发丝里。
单说他近来忙碌的事,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担当大任。
赵皇后固然欣慰于稷栩能辅助兄长逐渐成长,但又担心他忙过头累坏身子。
前前后后派人送东西慰问也就罢了,还专程命御厨做了他最喜欢的芝麻糖。
原本的块糖被压成薄薄的长片,方便携带取食,又可増味挡饥。
放在寻常人家,大抵只有黄髫小儿才得母亲这般细致照顾。
是以,稷栩从骨子里来说也是个讲究的贵公子,再急再忙也鲜少仪容不整。
稷栩下意识用手捂住:“这……那个……”
稷旻纯粹是无意瞧见了,顺口一问的事,可稷栩的反应委实过了头,他微微挑眉:“怎么?这水渍还有什么不寻常的来历?”
稷栩喉头一滚,忙道:“许是我拿了图便奔来,路上匆忙,在哪处枝头挂到的……”
稷旻微微眯眼,往座中一靠,幽幽道:“自益州线上送来的文书半个时辰前就到了,你‘急忙’送来,却也走了这么久才到,在哪处枝头挂了水也不晓得?”
真是越说越乱。
稷栩让人端走一口未动的茶水,将图纸展开,一本正经道:“太子皇兄,还是说正经事吧!”
稷旻看了他片刻,轻笑一声,算是揭过。
谈及正事,氛围便沉了些。
稷栩和稷旻核对了现今定下的路线后,露出难色。
“其他地方都无大碍,但因益州线上夏日多暴雨,易涨水发难,必定会延长工期,但若坚持通凿,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生。”
稷栩看了看稷旻,语气逐渐犹豫:“如此一来,怕是……”
稷旻心下了然。
若因这阵气候耽误了工期,便不可能早早用于实践。
他刚刚才表达主战态度,这时候若连助战的漕运路线都未成,只会成为受阻的另一理由。
稷栩这样着急,也是希望能早日做成此事,可以帮到他。
“太子皇兄,若是你……”“若是你,你如何抉择?”稷旻打断稷栩,直接反问。
稷栩一愣:“我?”
稷旻:“我早已说过,此事你全权负责,气候隐患也好,实际需求也罢,你总要在各种复杂的条件环境下作出抉择,若我只是要一个上传下达监工督导的人,又何必一定得是你?”
稷栩有些意外。
稷旻又道:“不必此刻就给出答案,你还有时间想。”
稷栩沉默片刻,问道:“皇兄,我最近虽在忙别的,但也听闻行宫内外颇不安定,此行皇兄掌布防之务,可有累及皇兄?”
稷旻笑道:“你也说我掌布防,若有疏失造成祸事,那就不是累及,而是罪有应得。”
稷栩:“那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兄可有掌握什么线索?”
稷旻:“略有一些。”
稷栩脸色微变,忽而似是下定什么决心,定定道:“皇兄既信任我,我便直言不讳。方才我说的那些延期顾虑固然是需要考虑的,但我以为,在如今这个节骨眼,未必是什么都不能做的,相反,还得早早动手才是……”
……
“姑娘,这破灯您还要吗?”碧桃正在帮江慈收拾东西,江慈出着,许久没有答话。
一只漂亮的手接过破灯在手中把玩。
“我记得这幅画描了许久,怎么就烧了?”
江慈回身,只见玉桑不知何时来此,正接着那灯在看。
“你、你怎么来了。”江慈直接起身,忘了膝上还放着一摞衣裳,随着碧桃一声轻呼,衣裳全掉在地上。
江慈色微乱,连忙要捡,碧桃先她一步,将她扶着往旁边站:“姑娘们说话吧,奴婢来收拾。”
江慈目光落在衣裳上,并没看玉桑。
玉桑却淡定自在得很,笑容清浅道:“听说姐姐来找过我,我见完太子回来,便来看看你。”
江慈眼帘轻颤,终于看向她:“我已听说了,你没有大碍吧?”
玉桑笑道:“子虚乌有的事,解释清楚便无碍了。”
虽说结果早已传开,但只有亲耳听她说了这话,江慈才真正松一口气:“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