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进竖着耳朵听了许久,暗暗记下了江娘子这号人物。
笑谈过去,问题却还在,赵皇后想了想,还是把话绕回来:“益州不仅要设治漕之职,连带整个益州刺史府都得重新安置,旻儿,若你会为难,或可考虑小五说的……”
“不必。”稷旻果断否决。
他收起笑,正色道:“小五虽是儿臣一母同胞的亲弟,但儿臣用他,并不止因为这个,而是他完全有能力胜任。”
“或许治漕的确有实务上的困难,但凡是总是由难到易,不会就学,有难就攻。”
顿了顿,稷旻的语气渐沉:“总要迈出这一步,往后才能走得更远。”
看着他不带一丝玩笑的模样,赵皇后心中震动。
良久,她轻轻点头:“你的意思,母后知道了。旻儿,你们兄弟二人放手去做便是。”
……
哗——
整整一妆奁的金饰倾倒而出,滚落在床,铺成一片金色。
玉桑放下妆奁,犹豫片刻,又在衣柜叠放衣裳的角落抠出一个钱袋子放上去。
半晌,她低声道:“除了我身上戴的,都在这了。”
下一刻,江慈将一沓厚厚的银票放上去:“我所有的压岁钱都在这了。”
玉桑拧了拧眉,在心中算账。
江慈以为她嫌少,连忙道:“首饰也有,但多半是长辈送的或是母亲给的,不好动它们……”
玉桑看她一眼,笑笑:“无事,这些也是我跟姐姐借得,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话音刚落,一只素白的手捏着一只朴素的小钱袋一起放上去。
冬芒小声道:“奴婢的钱不多,只能略尽绵力……”
江慈好道:“你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打一座金山给圣人?”
玉桑还在算账,没有回江慈的话。
江慈忍不住道:“你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献礼不是小事,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群策群力才好解决呀。”
“群策群力……”玉桑眼一亮:“说得对!”
于是,次日课上,一向讲究效率速度,能用一刻钟学完绝不浪费两刻钟的少女在夫子宣布下课后,并未匆匆离开。
她乖巧的为夫子奉上一盏热茶,眼粘粘黏黏的往夫子身上投。
给她上课的几位夫子早已私下达成一致,肯定了学生的机灵聪明。
为人师表者,对待聪明的学生总是格外宽容,更别提聪明的学生忽然乖巧起来。
邹夫子睨她一眼,将裹书的包袱皮一卷,“往日这时候,你已跑的影子都不见,今日这是外头下红雨,把你留这儿了?”
邹进教玉桑四书五经,常常会夹带私货,借教课抒发己见。
玉桑当说书听,一向很买账,听得认认真真津津有味,偶尔还能顺着他的思路与他讨论。
邹进很是喜欢她,奈何上课时认认真真全情投入的少女一下课就没了人影,曾一度让他怀疑自己的课是否真的有魅力。
后来才知,她一碗水端的平平稳稳,对哪个夫子都是一样认真,邹进的心情就很复杂了。
玉桑笑眯眯道:“距万寿节不足半月,学生犹记先生曾说,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想看祖父输。”
说着,她秘秘凑上前来,四下瞄一瞄,以手挡口,“可有些事呀,亲身参与愉快程度才会加倍,眼下有个加速祖父输局的法子,不知夫子可有意愿出手相助?”
邹进一听就没好事,饶是真心喜欢这个机灵聪明的学生,还是存了刻意刁难的心思:“嗬,这是知道实力悬殊,临阵找帮手来了?你这不是作弊么?”
玉桑道:“学生凭本事请外援,怎么能算作弊呢?”
她完全没有被邹进拒绝的失望,一脸不在意:“无妨,那夫子请便,学生做了些陈夫子爱吃的冰糕,得赶在下节课之前给他端来!”
“你等等!”邹进眼一瞪:“陈夫子是你夫子,本夫子就是不了?”
“当然不是。”玉桑认真道:“是学生昨日向陈夫子提了此事,夫子似乎很有兴趣,言语间无意提及他爱吃的冰糕,夫子鼎力相助,学生岂能不上心。”
她一副很赶的样子:“学生不能再耽误了,夫子慢走!”
“站住!”邹进再次叫住她:“过来!”
玉桑眨巴眨巴眼,满脸无辜的走回来。
邹进其实很想看江钧吃瘪,但是又得在学生面前拿捏住脸面。
是以,他袖手而立,不情不愿道:“把你那个冰糕送一份过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玉桑倏然露笑,脆生生道:“得令!”
于是,邹进吃了美味的冰糕,听了玉桑的请求,最后还立了字据。
玉桑的请求不难办,但立字据就过于严谨了。
一转身遇上其他几位好友,几人拢作一堆对了对口供说辞,恍然大悟。
这小狐狸崽子,分明是在每一个面前都作出其他人都欣然应允的态度,再激得他们抢先应下。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