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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就是文琅院门,胜利近在眼前。
玉桑已多年不下力,现在忽然卖力气,自是格外保护自己。
她手上套了三层手衣,穿的也是便于行动的窄袖,还特地戴了一副护腰。
一路过来,冬芒唯恐她受伤,可她稳着呢,除了累点,基本没有大问题!
琢磨着一口气搬进去,玉桑正要起身,忽见不远处一株槐树下站了个人。
是江钧。
见玉桑看过来,江钧也无意遮掩,负着手走了过去,色冷峻。
玉桑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找来。
她用半日时间学完一日的东西,不止靠本事,也靠花言巧语哄。
规则掌握在这老头手里,他若要翻盘,她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玉桑心中思绪细密,面上却笑得简单明朗:“祖父是来看孙儿绑秋千架的吗?”
江钧没理她,只看了一眼地上的木料。
上次她已折腾半晌,现在木材都是现成的,只需她捆好,打桩埋好便成。
可即便如此,对她来说也一样是吃力的事。
“哄着夫子提早下课,就是为了玩物丧志?”
一听这话,玉桑心里便不乐意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人世丑恶的天真少女。
在艳姝楼多年,也见过卖儿卖女的情形。
这世上不是谁都有资格做父母。
可江钧显然不是那种父母。相反,他心里其实在意的紧。
玉桑不理解的事,为何明明在意,还总用一句句伤人的话将亲密变成疏离。
说他自作自受,细微之处又让人心疼,愿他能改,结果是异想天开。
这是玉桑第一次亲身体会到,父母子女之间,有她认知之外的第三种境况。
而这种境况,也是最不值,也最不该发生的。
玉桑拍拍手,扬起一张笑容明媚的脸:“祖父有所不知,父亲还在时,会在每一处定居之地为母亲绑一个秋千。”
“原本桑桑不知这秋千有何深意,可读过父亲的手札游记,渐渐领悟了其中道理。”
“打秋千最有趣之处,莫过于双脚离地,身如飞升,眼中骤然跃入高处风景。”
“为让秋千上的人荡的更高,有人会站在后头推。”
“可是,打秋千最危险的,便是身后那看似相助的一臂之力。”
“只有坐上去的人自己知道,多大的力道是极限,多高的位置是封顶。”
“有多少极限,就荡到多高,而不是一次次接受着无法承受的外力,反而涉险。”
江钧脸上非但没有动容,反倒像是听了个笑话。
“能把小孩玩意儿说的有板有眼,这一点,你倒是像那不孝子教出来的。”
他像是只为来嘲讽一句,丢下这句话便要走。
转身一瞬,玉桑忽然扬声道:“祖父从未认真看过父亲东西吧?”
江钧身影一顿,回过身看她,脸色已不好:“你说什么?”
玉桑腰杆挺直,下颌微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正如祖父从未认真看待过父亲的一切,凡有提及父亲,总以贬低之词概括。如今,你也不知孙儿心中所想,所以凭‘玩物丧志’一概而论。”
“难道只论子女是否向父母尽孝,父母又是否对子女尽心,便不重要了吗!”
即便被玉桑当众顶撞也没有动怒的江钧,像是忽然被戳了痛点,怒气陡升:“放肆!”
一老一小间的气氛以肉眼可见的变化降至冰点。
这是江慈第一次亲眼见到玉桑与叔祖父之间对峙。
她愣愣站在一旁,恍间仿佛回到了益州的那个晚上。
韩唯闯宅满府骚乱,她从灯火中走出来,也是这般情坚定,带着不可摧破的气势。
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预谋。
每一句话,每一举动,都只为达成最终的目的。
就像现在一样。
那时,看明白玉桑的用意,江慈心中不止有被她理解的感动,还有一份萦绕心头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