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桑:“什么?”
江慈像是经历了一番认真的思索,道:“你知道,自己身边那位郎君,到底是什么人吗?”
玉桑怔住,没有回答。
江慈倏地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也是,你聪明剔透,又是他枕边人,怎么可能不知。”
她又道:“之前你我约定,只要回到京城,我会助你固宠,但其实,我也希望你能留在他身边,在有个风吹草动时,能给我传个信儿,剩下的我会自己看着办,仅此而已。”
“可现在,这计划怕是要搁浅了。”
她冲玉桑弯唇,坦然又无奈:“我们未必能如期回京,你的前程,也得自己去挣了。”
玉桑:“是江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江慈本无意与她说太多,但既要断,就得明明白白,干干脆脆。
“具体的我也不知,眼下益州最重要的是治漕一事,韩家人也好,你那位郎君也罢,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父亲已在任数年,对这里最为熟悉,倘若朝廷现在着手此事,没人比父亲更适合。这事牵涉人力物力,复杂且难,耽误多久都说不准。”
她竟是这样想的?
——并不认为江大人出了问题,只是被事情绊住行程。
玉桑说到:“其实,方才我给江夫人送东西时已见她愁眉不展,出来遇上姐姐,我还以为,是江大人出了什么事……”
江慈摇摇头:“我母亲当年就不愿父亲来此,她比我更希望早些回去,只是不说罢了。大概是我平日里在她面前念叨太多次,所以现在希望落空,她怕我闹,才想把我先送回去。”
她没说的是,因江家与三殿下有亲,现在却要协助太子治漕,父亲和母亲一定是因为这个,怕事情不好处理会出错,便将她先打发回去,免得影响她与三殿下的事。
她已恢复平静,明亮的黑眸里透着坚定的色:“可我们是一道来此的,是一家人,就算有难处,也该守在一起共渡难关。我是不会走的。”
玉桑听得胸腔一阵热流涌动。
她喉头轻滚,温声道:“姐姐心里应当也以身为江大人的女儿而骄傲的吧?你不像在担心会遇上什么祸事,反倒像笃定,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可迎刃而解。”
江慈竟在她这番话里得到些鼓舞,暴躁褪去,越发坚定:“那是自然!京中比我父亲位高权重者比比皆是,就说江氏族里他也并非顶天。但我就是以他为荣,他是个好官,好父亲,他遇到难处,理应有家人陪伴支持!”
玉桑:“就算因此回不了京城,也无憾吗?”
此前,江慈对玉桑有所保留,说话亦遮掩,现在说开,反而无所顾忌。
江慈的眼微微变动,语调无端柔软:“桑桑,倘若你心里有一个在意的人,你想过要用什么样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吗?”
玉桑怔住。江慈的这番话,让玉桑隐约窥见她迫切回京的心愿后藏着的另一半原因。
而这个原因,让她第一次察觉到这一世的姐姐与上一世最大的不同。
是少女心思里,最扰人的情怀。
江慈也没等她回答,她认真道:“若我有一个在意的人,我想堂堂正正,挺胸抬头,带着毫无保留与隐情的情意,还有骄傲与尊严,站在他面前。”
“所以,即便我再想回去,再想见到这个人,也不能做任何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来达成这个目的。”
江慈的话,正正击中玉桑的心头,一字一句,一遍遍环绕。
堂堂正正,挺胸抬头,带着毫无保留与隐情的情意……
还有骄傲,和尊严……
站到他面前。
……
江慈冷静下来,歉疚上涌:“今日真对不住,你若有不适,尽管找我。我先回房了。”
刚走出几步,玉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不拿回去吗?”
江慈回头,只见玉桑伸出的手里,放着一枚玉佩,是她们当日约定时交换的信物。
江慈走回去,拿过自己的玉佩,在手里掂了掂。
“其实长史府那日,我已经觉得你与我想的不同。明明心思不简单,却能同我坦诚,所以我今日才也对你坦诚。”
她说到这,话语一转:“既然都说到这,我不妨再对你坦诚一句。”
玉桑扬首看向她:“什么?”
江慈忽然露出嫌恶的表情,数落道:“父亲总说我感情用事,冲动不计后果,这形容分明更适合你!你也就瞧着聪明,这幅样子进京,只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分明凶巴巴,玉桑却倏地笑出来。
江慈没绷住恶脸,也露了笑,手中绳穗一甩,绕指一缠,将玉佩抓到手里,转身离开:“好自为之吧。”……
“殿下,刺史府今日果然不安宁了,江夫人似乎要将江娘子提前送回京城,江娘子不愿,还在门口发生了争执……”
飞鹰回禀至此,顿了顿。
太子抬眼看他:“继续说。”
飞鹰道:“玉娘子似是吓到了,阻拦江娘子时,还受了点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