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从怀中掏出自己那块,对着月光比对起来。
无论是材质还是祥云纹的对应,都分毫不差。
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块圆润光亮,一块暗淡无光。这也正常,毕竟他手里那块可是近二十年如一日地被他摩挲把玩。
看来母亲当年,真的没死。沈家人狼心够肺,只用了麻席一卷,就扔在了乱葬岗之上,没想到却是让她因此得救。
在那之儿,她应该是嫁了人,那她过得幸福快乐么,后来的夫君对她好不好?
那个姓元的婢女是她后来生的孩子么?
她当时说的是“亡母遗物”,那母亲是怎么死的?又是什么时候死的,死之前她是否还记着自己,是不是怕被人嫌弃不敢说出自己生过孩子的事情?
她一直没来看自己,是不是为对方不许?
还有,当年沈家人不肯好好好安葬她,害他这么多年,只能对一个衣冠冢祭拜。
如今她已去世,那后来的夫家可有好好安葬她,有没有将她供入祠堂,年年都享香火?
还有,如果有坟有牌位,他是不是可以去真正的祭拜一下?
无数的问题像千万只蚂蚁一样,啃咬着他的心,让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回平阳,冲到那位姓元的婢女面前,好好的问上一问。
该死,他基本没去问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元。
元,就是母亲后来夫家的姓么?
若有族谱,是不是该写上元许氏?
还有,若那个婢女真是母亲的女儿,他要给她赎身,就算她不认自己当哥哥,他最起码也要让她脱离奴籍。
现在回想她的面容,他甚至觉得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母亲的影子。
沈怀瑜猛地摇了摇头,不能再想了,再想下,不等他回到平阳,问题就会将他淹没。
他将手帕上的泥土抖落干净,虽然已经腐烂不堪,但这很可能是母亲的东西,他舍不得丢下。
随后又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地将东西包好,贴身放置,又用铲子将挖开的土恢复原样,然后回到碑前,郑重地拜了三拜,这才转身离开。
平阳这边,齐宣将沈怀瑜的秘信交给卫一后,对沈家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眉目。甚至连那个半年前受了沈怀瑜“调戏”,跳井自杀的水莲的尸体都被找了出来。
验尸结果显示,她是被人从后面用绳子勒死,然后投入井中的。
可当时府衙的案卷却记着:水莲不堪受辱,边哭边跑向后院,跳井而亡。
元瑾汐很高兴,她不怕有证据,因为有齐宣在,只要事实如此,昭雪是迟早的事。她怕的是沈怀瑜真的看上人家姑娘,无论是出于强迫,还是出于误会,真的把人害死了。
好在,被勒死这一条,就足以证明,是有人暗下杀手,与沈怀瑜无关。
因为案卷上清清楚楚写着,沈家大公子沈怀理亲自作证,看到沈怀瑜调戏水莲,水莲羞愧跑开,而后直接跳了井。
而这期间沈家的大公子正好可以做不在场证明。
其实,这件事说有多曲折,根本就谈不上,只要验尸结果一出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偏偏水莲的家人不同意验尸,一口咬定是沈怀瑜逼死了他们的女儿。
待到从水莲房里搜出一些银锭时,就更加断定,这是沈怀瑜给的,是调戏的证明。
再加上沈怀瑜一言不发,这事也就被认为是他默认,成了定论。
元瑾汐此时正和齐宣一同坐在熙和园的书房里,齐宣在主位,她在一旁边,齐宣看一页,她就看一页。
“怪,”她伸手压处一页案卷,“这里写兄长面对指责时,竟然承认他喜欢水莲。可就算如此,他是府里的三公子,喜欢一个婢女,只要水莲愿意,收了房也没人能说什么。虽然是沈家大老爷房里的,好说不好听,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偏偏沈府就闹大了,闹大后,兄长还完全不加辩驳,甚至是承担下来。这又是为什么?”
齐宣扭头,注视着元瑾汐苦苦思索的情,一又好看的眉毛挤在一起,中间甚至有了皱痕。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抹她的眉心,似乎想要将那个微小的川字抹平。
只是抬手到一半,元瑾汐明亮的又眼就疑惑地看着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咳,没有,只是头有些痒。”齐宣顺势将手放在头上,装模作样的挠了两下。
“其实这事,或许不难理解。沈怀瑜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心有愧疚。他虽没有调戏水莲,但水莲很可能是因他而死。”
“啊,怎么会?”元瑾汐有些急,她不希望沈怀瑜身上有任何的污点。
“别急。因他而死,未必是被他所杀。你想想他在信中透露给我们的消息,我想很多时候未必是他亲自打听到的,而是假手于人。”
元瑾汐吸了一口气,“王爷的意思是,水莲听从兄长的吩咐,去帮他打探消息,结果在传递消息的时候被沈家大公子撞见。之所以说他们幽会,是因为地处偏僻。”
“兄长承认喜欢,只是不想让水莲暴露。但沈家已经起了疑心,当晚便杀人灭口,哥哥心有愧疚,这才一言不发。”
“不错,”齐宣点点头,“甚至,在水莲死后,他意识到沈家并非善地,借此事脱离逃命。”
说到这儿,两人的脸色同时凝重起来,最后还是元瑾汐沉不住气,说道:“他是沈家三公子,就算再不受待见,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若是沈府的情形已经到了需要逃命的境地……”
她的目光扫向放在桌上的信,“那岂不是说,沈家还有更惊人的秘密?”
齐宣也玩味地拿起那封“尸横遍野”的信,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居然还给本王来了个投石问路。”
元瑾汐赶忙解释,“兄长他……”
“无妨,”齐宣一摆手,“我没那么小心眼,我与他素不相识,他有戒心,是正常。而且他只是托你转信,谁知你又是什么情况。如果他鲁莽到上来就和盘托出,我倒是要小看他。”
“举贤不避亲。若是他有真才实学,本王倒是不介意向皇兄举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