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这才收拾好心情,去往太后那里,把画展示给她看。
此时,他脸上只有开心和欢愉,再也看不出在坤宁宫的伤心与难过,就连声音里都透着喜意。
“母后,快来看,小经文画的。”
福海跟在他的身后微微闭了闭眼睛,帝王之苦,怕是只有真正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才知道吧。
带着画进宫回禀的,是齐文身边的一个婢女,叫喜鹊。人如其名,嘴巴伶俐,讲起事情来,声情并茂。
“太后娘娘您是没看见,那滚开的热水往天一泼,一下子就变成亮晶晶的白雾,像是法术一样。大皇子殿下往梅花上方一泼,就有了这雪梅图。”
“有这么?”太后不信。
“奴婢亲眼所见,错不了。”
太后也来了兴致,“那找人烧水,哀家也要看看。”
“这会儿不行,”喜鹊慌忙摆手,“瑾汐姑娘说了,要天最冷的时候,最好是早上起来,太阳刚出来那会儿。天越冷,效果越好。”
“那行,明早再看。那个叫元瑾汐的,就是上次宣儿带回来的那个吧?”太后扭头看向皇帝。
“是。”
“倒是个有意思的。只可惜,是个婢女,别的不好赏,皇帝就赏赐些银子吧。”
“都听母后的。”
颖王府离皇宫不远,当天晚上,元瑾汐就收到了皇帝赏下的一百两银子。
陪着玩了两天竟然有这么大笔的赏银?元瑾汐看得眼睛都要放光了,这与她身上的钗环首饰不同,是独属于自己的。
加上之前齐宣给的一百两,她现在也算小有身家。只要能脱离奴籍,这些银子,足可以让他们父女二人在怀安美美地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甚至就算家产找不回来,二百两也可以置地买房。
齐宣这时看着她满眼放光的样子,有点发酸,便敲了敲桌子,敲了敲桌子调侃道:“你那眼睛都冒金光了知道么?我在你身上花了不下一千两,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那不一样,”元瑾汐最近和齐宣说话随意了许多,“那些都是属于王爷您的,但这一百两是奴婢的私产,日后可以带走的。”
齐宣声音一冷,“怎么,你要走?”
元瑾汐自知说错话,赶紧改口,“不是奴婢要走,是日后有了王妃,自然有陪嫁的婢女带过来服侍王爷,到时奴婢年龄大了,自然也就该离开了。”
说到这儿,她的心里竟然有些酸涩。
“哼,说到底还是想走。”齐宣莫名地烦躁起来,“但凡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日后如果你真要走,全都带走,不要留下碍我的眼。”
说完一挥袖子,出了主屋,去往前院。
还未到书房,就看到严陵匆匆走来,齐宣气更不打一处来,“叫你办的事呢,都过去快两个月了竟然还没消息!刘胜人都救出来了,你的消息还没查到。”
严陵赶紧把怀里的卷宗拿出来,双手呈上,“江州方面刚刚送来的,元家自元致公后,在怀安所有家族后辈的名字、谱系都在这里了。”
齐宣觉得自己真是发火都发不顺,伸手拿了卷宗,气呼呼地走进书房。
后面严陵看向小七,用目光询问齐宣怎么了,小七摊了摊手,示意他也不知道。
对于齐宣突如其来的脾气,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元瑾汐。
她还没来得及压下自己心里的难受,他怎么就发火了?
不过直到她回到自己的西耳房,才反应过来齐宣话里的意思。
只要是给她的,就是给她的?
她的目光瞟向桌子那个价值五百两的红漆妆奁,难道说,这个也是自己的?
她开心地上前一把抱住,这东西要是能带走,日后出嫁时抬出去,绝对能羡慕死十里八村的姑娘。
就在元瑾汐独自一人抱着妆奁流口水时,济慈观里程雪瑶却是抱着药碗跟老天爷怄气。
齐宣竟然真的就在京中过年了!
没有前一世的匆匆离去,没有除夕当天前来报丧的队伍,更没在大喜转大悲的打击下昏迷晕倒的太后。
据年后进宫给太后拜年的贵妇们说,太后的精头极好,气色红润不说,还兴致勃勃地看人演练起蹴鞠来。
这一世与前一世,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
如果是这样,那她在这清苦的道观里,还能遇到皇帝么?
如果不能遇到……
往后的事,程雪瑶不敢去想,眼下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让齐宣下江州,只有他去了江州,后面的事情才会像前一世那样发展。
可是……如果齐宣不在年前下江州就不会死,那她重生后,要是不选择入道观替换姐姐,而是拦着齐宣不让去江州,那这会儿是不是齐宣就已经向他爹提亲了?
毕竟前一世时,太后可是催过齐宣提亲的,这事儿宫里不少人都知道。
那此时的她,何至于捧着个药碗,在这冷冷清清的道观中过年?
这个念头,越想,就越噬咬着她的心。
“小姐,你怎么又发呆了,快把药喝了吧。”铃铛从外面走进来,带了一身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