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棠一阵痛心,缓了缓,方才问,“其实,此行,问萍月事假,借机迷乱裴沁智是真。”
重甄稍作一叹,略过不提,接着说当下事,“寻戒大师不愿对女施主动粗,一路僵持着,直至君山岛杏花林。昨夜长孙茂赶到,从后将裴谷主一棍子打晕,本欲将她趁夜劫走,可惜各路群雄从林外包抄而来。”
叶玉棠立刻说道,“林中有两片湖,十六座亭,草屋十来间。”
重甄接着说,“长孙茂让寻戒大师带裴沁寻一间湖心亭藏起来,他在外和群雄周旋……”
叶玉棠急着追问,“然后呢?”
重甄说,“湖外人多半忌惮与他交手,更怕三毒,谩骂攻讦激忿皆有,说寻戒与苗岭妖女是否有私只需开门一见便知,长孙茂执意袒护,便是与中原武林为敌……但幸而,长孙茂始终记得某人说过的话,至今没让人靠近鉴心亭半步。
打量她情,看戏似的,像在说,看你做的好事。
叶玉棠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可是事已至此,恼恨也无益,不如想法子解救:“巴德雄与几个手下虽会土遁,水性却未必好。长孙茂在外拦武林中人,寻戒师傅应该不会让巴德雄或他遣来解救裴沁的人轻易靠近。”
重甄摇头,“你漏了一点。”
“巴德雄的人,也会混迹武林人之中,”叶玉棠愁眉紧锁,“那该如何冲破重围,救出裴沁,同时还不耽误引出巴德雄的人?”
重甄踢踢马氓,“挖两条暗道。一条,从岛外的香炉山挖到鉴心亭,会费一些功夫。另一条,上君山岛,择个人少清静处挖过去。”
“远的那条救裴沁,近的那条,找个人进去,稍作乔庄,扮作裴沁一番周旋,可以拖延时间挖另一条密道……”
叶玉棠讲了会,忽然默了。
心道,既要了解裴沁,以免打草惊蛇;还要武功不差,哪怕打起来,也能有来有回,几百来个回合不在话下。
能干这事儿的除了我,还有谁?
她干脆直截了当的问,“从香炉山挖到鉴心亭,要几个时辰?”
后头有个探子报了一声,“刚才拷问过这臭养蛊的,说最快也得四五个时辰。”
叶玉棠又问,“几时上岛?”
“一会我遣粉翁与几个轻功上佳的天字探子,携那俩小孩随女侠您一同过去。他两手头有江庄主给的腰牌,随意出入君山岛不引人生疑。”柳虹澜赔笑着说,“以女侠的脚程,不过两个时辰的事,探子虽会慢上些许,三个时辰足矣。从洞庭山庄挖到鉴心亭,半个时辰,正好太阳落山。天黑好办事,女侠也不要嫌弃。”
“洞庭山庄?”叶玉棠觉得此事无虞,面色一松,笑起来,“程宗主脚下挖个洞,你们好大的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修改,把师姐醒来时间从第二天早晨改成第三天中午。
第116章 洞庭之围3
小半个时辰不到, 那一行黑衣人中一个粉面朱唇、举止风流的上来敲门,说,“郁姑娘叫你随我们去洞庭。”
见谢琎浑身紧绷, 不由又补了句,“你也别怕在洞庭被江庄主怪罪。一路跟去, 路上少说少问, 等到事成了, 自会有法子解金蚕蛊。”
谢琎喉中吞咽,没答。垂头见到郁姑娘在下头扬脸冲他一笑,谢琎方才松口气, 冲门外人点一点头。
郁姑娘浑身是迷, 身上有种与她外貌身家极不相称的气质。终南论剑半道作别,说什么回家成亲,却又在思州骤然出现, 同这行人混在一处。但很不可思议的是,说起郁姑娘, 又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也许是她救过两人一回?谢琎说不上来。
郁姑娘一点头, 他自然闭嘴,带着江彤乖乖跟了上去。
两黑衣人背起江彤与那太乙镇上见过的黑瘦蛊师, 一掠便不见了影。谢琎脸皮薄,不肯失了习武之人的气节, 觉得给人背着不成体统,哪怕吃力也跟随。每每落下一截, 郁姑娘便不动声色出现从后头捎带他掠出一程,待追上了, 便又松开手。
蓝色衣服与深黑影子交错起落, 消失在晚霞下的远处屋脊上。
第一次遇见郁姑娘时, 她说“你这轻功不大行”,那时他还不大服气。
谢琎想到这,脸上有点烫。知耻后勇,急追上去,往后竟也没落下太远。
抵达南岳坡时,天已彻底暗下来。上君山的渡船一来,两黑袍客携着马氓一纵,便匿于在水底,半点水花声响都不曾听见。船夫撑船缓缓破开夜雾,冲众人憨厚一笑,招呼着上船来。谢琎背起江彤,跟在郁姑娘后头踩上甲板,踩得船身激荡,不由心头又是一臊。往船舱中去时,不住留意郁姑娘步伐,果真轻盈无声。
向来听说君山岛上卧虎藏龙,虽农人遍居,却也多半会习武,故此程宗主也常以“武农”自居,这船夫,多半武功也不差。
又回头打量船夫:脚步稳健,身形随船而荡;虽有惯常呆在船上这一层缘由,但到底轻功也不差。
但他不曾察觉水下有人遁水跟随,所以那两黑衣人轻功定是好过船夫。
想到这,谢琎又叹:水上水下只他武功最差,郁姑娘说的果真不错。
行至湖心,郁姑娘忽然问道:“洪大,怎么不带你孙女一道出船?”
洪大忽地笑起来:“我孙女?年前嫁人了。”
郁姑娘显是一愣,不由嘀咕一声,“嫁人?她才多大年纪……”
洪大呵呵笑道,“比这位姑娘大上两三岁。生在我们穷人家,当家早,嫁人也是当早一些。你几时搭过我的船?”
郁姑娘哦了声,“小时候上过君山岛,见过她几回。”
“那多半同她玩过几回,”一席话勾起洪大无限怅惘,“她爹娘没得早,一岁上就跟我出船。性子比旁人木讷些,不爱说话,常抱着当家赠的木人坐在这角落里……就这里,看着外头一言不发。幸而坐我船的多是些豪爽人,和她年纪一般大的姑娘一上船来便同她玩闹,年纪大一些的,还爱抱她上岛去。渐渐丫头性子便热起来,也常爱说笑了……说起来,也多亏了这行江湖人。”
郁姑娘又问,“嫁了谁?”
洪大道,“一户巴陵渔商,不求大富大贵,有四海刀宗庇护,平平安安,不挨饿罢了。”
郁姑娘微微笑起来,“是不错,顿顿有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