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慢”更洪亮通透,习武之人一听便知此人内力在孔婆婆之上。高人前来踢馆,人群霎时沸腾。
不过片刻之后,但见一个姑娘携着一个睡眼迷蒙的俊俏和尚出现了。
弟子当中有昨年去过姑苏的,一眼认出叶玉棠来,正要叫一句“前辈”;忽然有更多人认出光头和尚乃是宗门表弟长孙茂,不少人又捧腹大笑起来。
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姑娘小伙,人群之中声浪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更整齐道:“江湖第一璧人!”
……
孔婆婆咳嗽两声,十分见效地勒止了众人。
而后高声问长孙茂:“表少爷,你比之如泠师妹,觉得有几成胜算?”
长孙茂笑道,“一成也没有。”
“为何?”
“以前总听叔父说,雪邦两门功夫,一门锋锐果决,一门阴柔似水;叔父又常说:你呀你,真是个顽石不可点化。俗话又说了,水滴石穿……我自然是必败的。”
他学剑老虎说话说得有模有样,这番话也说得好玩,逗得众少年人又是一番大笑。
连带孔婆婆都不严厉了,使个眼色,江如泠便回到台子上等他来战。
叶玉棠刚叫堂倌煮了壶水仙茶,想给他醒醒瞌睡。奈何走得急,单拎了只壶,只好将就着将茶壶递了给他。
早起肝火重,正是渴得厉害的时候,他也不臭讲究了,仰头饮了一半。
正要缓口气再饮,叶玉棠已夺下茶壶,问,“瞌睡醒了吗?”
“醒了。”
“上去,赢了下来喝。”
“久泡,就涩了。”
“你就不能搞快点?”
到底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没得她提点,到底气不足,有些迟疑的跳上台子去。
江如泠也不将他放在眼里,咯咯笑道,“表公子手下留情。”
下头一群少女也咯咯笑起来。
他人清醒了,脸上还没清醒,眼皮多起了几道褶子,因为无而显得有点臭脸子。
姑娘许是被他这表情搞得不大高兴,踏上两步,倏地一剑接一剑刺出。
起手十几招皆占下风,搞得他有些狼狈;后几招,得了几个机会也没把握住。小姑娘越战越猛,二十招便开始疾攻猛进,急于求胜。
……毕竟胜了回去有一桌子珍馐美味等着她。
而长孙茂不知是没有睡足还是怎么,眼始终有些钝钝的,出招也比往常满个半拍。他出剑越钝,那姑娘出剑越是迅捷灵动,一剑疾刺后,猛接二十个流畅轻盈的剑招,只把他逼到石柱之畔。眼见长孙茂半只脚都在论剑台边缘,几近要掉下去了,便乘胜追击,一剑朝他齐肩横递而出,只想将他逼地落下论剑台去——
至此,叶玉棠已彻底安心下来,不自觉勾嘴一笑:到底还是个机灵鬼。
江如泠自知必胜,没留他已腾空而起,于空中一杖朝她横旋而来;她沉腰一避,避过大悲杖法后两步疾逃,此时两人已陡转了方位;江如泠正欲回身反攻,长孙茂一收法杖,也不知有意无意,那法杖似长了眼似的,照着姑娘膝弯就怼了上去。
江如泠掉下去之前挣扎了一下,两步疾退翻腾,却到底轻功不济,摔得不大好看。
再起来时,论剑台上已没了人。
长孙茂渴得要命,对论剑台毫不留恋,第一时间从台子上跳下去,找叶玉棠讨水。
夺过茶壶,仰头倒进嘴里,茶水沿嘴角流过因急速吞咽而隆起的喉结,流进衣领里。
此刻竟倒不一点也在意优不优雅了。
叶玉棠问他,“涩吗?”
他擦擦嘴,波澜不惊道,“解渴,爽快。”
她笑道,“想吃什么,师姐请客。”
他道,“走。”
孔婆婆远远问,“表少爷,难得来一趟,不上山见见宗主与庄主?”
他又累又渴,说不出话,摆摆手,与叶玉棠并肩掉头离去,留下那满场诧异人群。
惊蛰论剑之后,雪邦江如泠在内的几人皆一早收到终南拜帖。
叶玉棠难得耐着性子在山上又等两月有余,直到有一日听到旁人议论:长孙茂今年上不了终南,哪怕赢惊蛰论剑,也是旁人以为他武功不济,便轻了敌;而他也因此取了巧,到底不算得正经有本事。
叶玉棠气得十几日不搭理人。
长孙茂倒不觉得有什么,跟在她后面说:“他们说得倒也没错,我是赢了不错,但到底次次讨巧,不凭本事。既然他们觉得我不配,那我好好练功,明年再去就是,棠儿倒不必为这个生气。”
听他这么说,她更觉得光火,整日整日的不说话。
直至雁家堡弃徒剑邪无名归来,屠戮雁家堡满门后,连山下曾受雁家堡庇护的数个村庄之中,手无寸铁的村民皆不放过,老弱妇孺,无一幸免。且扬言,但凡曾与雁家堡有交往的,他必挖眼割舌,破肚掏肠。
此事一出,接连有四五个商贾侠士上山来,请求师父出山斩无名。
叶玉棠被心中一股子无名火煎熬了几个月,听闻此人恶行,向师父请命要下山斩无名。
长孙茂闻言,也提出要去。师父竟就爽快答应了,还叫她二人回山里时,搞两块潭州咸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