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大师来时,仙骨便几近完成。我死不死心,它都已经存在。不然呢,一把火烧毁了?我将它给你,你毁不毁?”
巴瑞瑛一时语塞。
巴献玉伐了一株楠木,做了一小小水车架在村口山溪畔,用以浇灌他的山茶与湄潭翠芽,自此便省去浇灌的功夫。
余下的尾料,给师父做了只光莹雕隽的瑞鱼罄,呈青碧色,叩之声音清冽响亮,满寨子皆可以听得声响。
又给巴瑞瑛做了只小小隼鸟,飞得虽不如信鸽远,作山内与山外传信之用,已经足够。
某日萍月收拾完碗筷,正打算随师父出寨去,巴献玉突然将一只小小木哨交到她手头。
四四方方的碧青木块,一头系了把蚕丝线。烟灰的蚕丝,细细密密的辫作一股青灰细绳,戴在脖子上,小指大小的木哨垂坠在胸前,是个极漂亮的项链。
萍月起初不知这口哨作何用。
有一日与师父走到一处山涧,她略感有些疲乏。师父上到山头去救人,她便坐到荫蔽的林子的一块平坦石块上等师父。
萍月百无聊赖,把玩了一阵木哨之后,将它衔在齿间,轻轻吹了一口气——
木哨自他之手而作,不似寻常哨子一般嘹亮聒噪,音色更似洞箫婉转悠扬,余韵深长。在这四面幽僻之处,与林中鸟鸣交织在一处,此起彼伏,别有一番意趣。
萍月不会讲话,虽一早有师父“闭口禅”的安慰在前,却也时不时会捏一捏发痒的嗓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了木哨,倒解了几分口不能言的心痒难耐,倒也算是别出心裁。
她低头一笑,垂眼去看木哨之时,忽然林子外头窜进来一个灰黑的身影,远远见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冲而来,一把将她扛在自己肩头,俯身四下一嗅,一阵风也似的朝山上狂奔直上,眨眼之间,便已领她来到师父身畔。
那人将萍月放下来,退至一旁,蹲坐在地上。
萍月回头一看,这狂悖之人不是别人,竟就是獒牙。
师父回过头来,见之一笑,道,“不错,也算有心。”
见萍月仍旧惊魂甫定,师父乐呵呵的向她解释,“他制此木哨,是以训练獒牙闻声即来,以免你走路疲累,也免你遭遇不测。”
师父背起竹篓,阔步下山。
萍月渐渐回过,瞅瞅半蹲在地的獒牙,执起木哨,再次吹响。
獒牙当即起身,自膝弯处一抱,轻轻松松将她扛在肩头,稳稳追随在师父身后。
这一日,回去寨子只用了往日一半不到的时间。巴献玉没再等候在寨门外,而是在寨中同人玩闹。
听见有人回来,远远回头。
没再问她“累不累,饿不饿”,只远远望着她笑。
萍月也依旧没有搭理他,一背过身之后,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一弯。
作者有话说:
写了六千多字,但是后面情节没处理好
先发这点点,余下的部分处理好晚上再发~
第51章 弘法入灭
接连十几日没有遇到需要救助的人, 师父在最远一座山头立下刻有“六十四恩”字样的石碑。回到寨子外头,又于空白石碑之上留下“一心”二字。
轻叹一声:“是时候回去了……”阔步返回夜郎寨。
萍月心头着急,忙叫獒牙放下她, 一路小跑到厨房。只恨说不出话,急急拽着巴瑞瑛的衣袖去寻师父。
师父在收拾行囊。其实也没多少行囊, 不过衲衣两件、木鱼两只罢了。
见到巴瑞瑛, 师父抬头, 道一句:“正好,我有两样东西交予你。”
空空桌案上置着玉龙笛,玉龙笛压着有一封刚写就的信。
信上仅写着四字:弘法入灭, 毁去玉龙笛, 疫病尽去。
师父将其堪堪一折,连同玉龙笛一齐交予巴瑞瑛,似乎并不避忌。然后说道, “待贫僧离去,便将这笛子还给他。”
而后师父又望向窗外, 笑着说, “若贫僧没能走出这云台山,还烦请施主将贫僧尸骨焚毁, 过后将这信送往青城仙都,给江宗主。”
巴瑞瑛不解:“这是何意?”
师父道, “如今无事可做,是该回去了。只此一件请托, 还望施主务必答应。”
巴瑞瑛面露犹疑,“可……大师非得回去么?”
师父呵呵笑道, “贫僧在这山中, 已耽搁太多时日, 独独放不下我那两个泼猴似的徒弟。两人在一块,成天打架,不知惹出什么祸事来。贫僧也想长久地待在这山中。这里的八月瓜多甜啊。这儿的茶胆、广菜、刺儿菜,拿水一滚,撒些小盐粒红椒碎,扮了醋吃,多好吃啊。呵呵,比贫僧那山上不知强了多少。”
巴瑞瑛道,“既然师父喜欢在这山中,不如便将两个弟子接过来……”
师父负着手,笑着摇摇头,“不可。那两个,一个天资聪颖,却毛毛躁躁;一个外宽内明,却半点武功不会。入这山头,倒不好玩了。”
巴瑞瑛道,“也是。你大徒弟,很有些名气。若是让她进山来,那孽障不知要打什么歪主意……”
她自知失言,便由此打住。
叶玉棠留心师父色,不由恍然大悟。
原来是师父早就疑心巴献玉意图加害自己,故当初死活不肯让自己随他一同前来一心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