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月猛地站起身来,几步疾走,似乎乱了阵脚。
江映低声说道:“姐姐杀我!我怎么敢躲?”
兵刃坠落在地,江凝哭笑皆不成,“好,好得很!我的好父亲,我的好弟弟!”她揩去自己脸上的泪,又替江彤拭去脸上泪痕,道,“彤儿,娘亲有办法,娘亲自有办法。”
而后将弯身将女儿抱起,疾步走出院落。
江映追上去,拽住她衣袖。
江凝一掌拍开,“走开!”
江映本就受了伤,故作吃痛之声,想像小时候那样,假借伤势来骗的姐姐回心转意。
这次江凝却置若罔闻。
眼见姐姐走到门口,他一声大吼:“拦人!”
门旁一左一右飞出两道黑影,陡挡在江凝身前。
江凝搂住江彤,倏地下腰,堪堪弯身避过两道黑影追截。
弯身飞出数尺,旋即以极快的速度回过腰来,一回身,自下而上击出剑柄与剑鞘,前者击中一人下颌,后者击中另一人胯部。
两人吃痛,一愣间,江凝已跃上屋脊,不见了踪迹。
如此紧要关头,乍一见惊鸿庄主出招,叶玉棠竟忍不住心头大赞:好!好高妙的身法!
一时间竟忘了替这起子人着急。
江映狠狠捶了捶门框,不当心撕裂肩头伤口,疼的弓起背来。
薛掌事携着药囊,急急赶来,就地替他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
江映额上虚汗直冒,咬牙偏过头来,和萍月视线相接。
萍月赤着脚,站在天井那头的回廊上,远远望着江映。
江映于是又故作轻松,笑着训斥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回房间去睡觉。”
萍月点点头,赤着脚,乖乖回到房间里。
她抱着膝,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写些什么。
过了阵,又赤着脚,一路小跑到院门口,见江映与薛掌事仍在门口低声谈话。
江映觉察到,回头来厉声呵斥:“又出来做什么?”
萍月倚着廊柱,轻声问,“映哥哥,剑南道中了瘟疫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呀?”
江映略一思索,道,“你是问蛇人?”
萍月点头。
与江映视线一接,薛掌事道,“似乎脏器损毁,口不能言,偏好生食,难咽熟食。数十日后,皮肤皴裂,眼珠漆黑,昼伏夜出,行动敏捷。”
江映侧过头,“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萍月呆呆默诵了一次,随后说道,“没事。”
江映微眯眼,打量她。
薛掌事道,“兴许刚才听说姑爷遇害,蛇母问宗主要她去换,挂心这事,所以忧心。”
江映闻言,问她,“是这样吗?”
萍月点头。
江映蹲身下来,道,“听着。无论谁丧命,错的都是蛇母,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萍月点头。
江映接着说,“这种阴险狡狯之人,无论他许诺什么条件,都未必肯真的兑现。谁若信他,便是傻子。”
萍月点点头,忽然走上前去,将他紧紧抱着。
江映双臂无处安放,僵在半空,以眼向薛掌事求助。
薛掌事眼瞥他,道,“你今日以性命维护她,她心里感动,抱一下怎么了?”
说罢,伸手将门扉合拢。
江映叹口气,哪怕胳膊发酸,也只好由着她。
天交二鼓,萍月穿戴整齐,走到书桌前,抽出那本《诗经》。稍稍一翻,便露出其中夹的纸条。零零散散,姐姐这半月已送来五六封信。
将来信一张张展开,置于她昨日刚写好的《卫风·氓》之上,以一张镇纸压住,而后垂头,道,“姐姐达成心愿以后,与映哥哥重修旧好,往后策马仗剑,一定要长长久久。”
叶玉棠心里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做什么?
姐姐达成心愿……
她莫不是真的将巴献玉的鬼话当了真,误以为云碧偷仙骨,是给自己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