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冷笑一声,对跑堂的说,“我也懒怠领这瘸子上论剑台,没得败自己口碑。”
叶玉棠闻言,歪头打量她,脸上笑着,心头里也笑。
噢,一生气起气来,就懒得扮我了?
这时,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小跑进来,将巾帻一摘,却是个虬髯汉子。
此人一进门就说,“我们小王初来乍到,不懂中原规矩,今天方知,要上这论剑台,须得先请龙头。也不知是否来晚,还有没有了?”
跑堂道,“你们小王是谁?”
来人道,“正是摩尼教门下,骨力啜。”
“既是摩尼教门下,倒也不需请龙头。”
“我们小王说了,既入中原,也得守这中原规矩,才不叫人笑话。”
跑堂的闻言看了这边小姑娘一眼,便说,“那正好,尚还有一位。”说罢又问,“这位,‘武曲’姑娘,您看如何?”
来人爽快道,“那便是她了。”
话音一落,跑堂立刻请来人落座,喝茶,画契。
不过片刻,龙头便订下。
谢琎皱着眉头瞅那张纸契,表情很是焦灼。
叶玉棠支着脑袋看他,大抵明白此人心里想什么:昨天在船上也见了,那“小明王”显然是个色胚,如今“武曲”姑娘一落难,不知怎么给他瞧见了,上赶着叫随从来救她于水火……极有可能是贪图这漂亮姑娘色相。
而陷假“武曲”于水火的叶玉棠本人,此刻正不知怎么被这臭小子记恨着。
连跑堂也嘀咕,“来得真也是巧。”
说罢,见那小郁姑娘仍坐在原处喝着她自己携来的酒,无不惋惜道,“郁姑娘,现下好了,再没龙头了。大老远地来这白跑一趟,何苦来?您说您同她犟个什么……哎,这酒,要不您回雪洲客栈喝去?”
小姑娘慢悠悠说道,“我此刻倒也不急着走。”
跑堂好声好气地问道:“那您还有什么事儿啊?”
彼时“前辈”将与随从去小明王住所,正要还剑给谢琎,却听见小姑娘在背后轻飘飘地问了句,“你那达摩杖,知道丢哪儿了吗?”
“前辈”回过头来,先是一惊,又是一笑,“是你?”
小姑娘努努嘴,“我使着顺手,不如就送我了吧?”
烟云客栈昨夜还宿着近百名龙头,其中不乏一等一的高手,能偷到达摩杖之人,能来去了无痕迹,自不是什么凡品。达摩杖到底不是真的,她不想此时将此事闹开了去,因此丢了达摩杖这一整日,她虽心疼,却只能吃这暗亏,不声不响,一直没叫人知道。
何况,今日也见识过这郁姑娘指点这位后生,三言两语间,早已对她的厉害之处心领会。
此刻只得狠下心,咬咬牙道:“我倒是什么武器都能用得惯,那法杖,你若觉得好使,你便拿去用吧,也算结个善缘。”
小姑娘得了便宜,却不依不饶,叫道,“站住。”
她回头来,“怎么?”
“你还得还这位少侠二两银子。”
“凭什么?”
叶玉棠对谢琎使个眼色,“跟她说说,这剑怎么来的。”
谢琎拉不下脸面,“算了,算了,不用还我。这剑,前辈您拿去。”
话已至此,当着这么多人面,身为“前辈”自然更撂不下脸子,便问谢琎,“你只管说。”
谢琎道,“昨日我同前辈比试,损了剑,今日早晨,和郁姑娘同去铁匠毛飞廉处补剑,从毛铁匠处得知,原来前辈先前乘船经过太乙镇,前去赴独逻消之约前,曾在毛飞廉处铸了这把‘它’。我敬仰前辈,想您兴许是忘了这事,便自作主张,将这剑赎来,还给前辈。”
“前辈”简直不可置信,大笑两声,对跑堂的说,“从我得的酬金中,先行支取二两银子给这位少侠。”
说罢,气地负起剑,拂袖而去。
跑堂的丢出二两银子,谢琎慌忙接住,擦了擦,揣进衣服里。
叶玉棠接着问,“你现在觉得对这‘武曲’,能有几成胜算?”
谢琎老实说道,“一成也无。”
叶玉棠笑,“我倒觉得是一九开,你九她一。”
谢琎当她说笑话:“怎么可能?”
叶玉棠接着问,“你还觉得此人是武曲吗?”
谢琎一时答不上来。
这郁姑娘得理不饶人的劲,他算是领略到了。
早就想说她两句,思量半天,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温柔了许多:“哪怕她不是,你也不该偷人兵器。”
叶玉棠不语。
跑堂此时也不知该如何伺候她,只说,“姑娘,没龙头喽。”
叶玉棠饮罢酒,抻抻衣服,站起身来说,“既然没有,那今年便不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