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苑回到家中,宁宁和巧儿正在园子里玩耍,一个喊了大伯,一个喊了长兄,看他似乎心思沉沉,点头“嗯”了一声,揉揉宁宁的发顶,自己去了书房。
晚间回屋,雪珠已经服侍完况夫人歇下,正在屋内熏被,看见况苑进门,斟茶递他。
她做事向来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做什么都有一股极静的风范,近来家里人多,她一人料理家事,还要伺候婆母,关照怀孕的苗儿,顾及宁宁和巧儿,却也是有条不紊。
夫妻两人说了两句话,况苑在窗前站了半晌,回头定定看着妻子,轻声道:“雪珠,不如……和离吧……”
薛雪珠慢慢停下手下动作。
这两年,夫妻两人试过了,还是不行,她始终接纳不了他,情分早就消磨殆尽,没有孩子倒是件好事。
“你若想要个孩子,就纳个妾吧。”她静声道,“母亲这趟回来,也是这个意思。”
况苑已过而立之年,膝下仍然孤单,夫妻两人尚未如何,况夫人心头盼了这些年,已经等不及了。
“不是纳妾孩子的事情。”他平静道,“我们两个之间像杯冷水,什么都没有。”
“不如索性分开吧,你娘家兄弟若是依靠不住,我就给你置一间屋子,你身边伺候的人还带着,每月给你银子,也是安稳日子。”
“那这个家怎么办?”她垂眉低语,“我每日三更起,五更睡,把这儿当成我自己的家,上上下下无一不打点。嫁给你十年了,在这家里也呆了十年了,早就都是最亲的人。”
她眼眶酸涩:“你何必把我逼到此地。我从来不管你如何,你在外头跟别的女人怎么也好,要纳妾或什么都好,只凭你愿意,若是你领个孩子回来,我也高高兴兴接纳他。”
她从这个家里出去,还能去哪儿,她不愿意再嫁,他养她,一年两年尚未,十年八年又是如何,她如何能孤零零一个人过。
“我们早就有了隔阂,这多少年了……什么都消磨干净了……”况苑轻声道,“雪珠,让我好过一点吧……”
她又何尝好过?
屋里响起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她从未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况苑转身出了屋。
趁着天好,客船停在清水河畔接,况苑带着母亲妹妹和弟媳,云绮也带着孩子来,一道往金陵去。
薛雪珠仍是一身素服,将东西都准备妥当,轻言轻语送别众人,巧儿见她眼眶微红,眉心一点憔悴,笑道:“嫂子不舍得我们,眼都红了。”
“可不是。”薛雪珠微微一笑,“你们一走,家中又清净了,我可想的紧。”
“嫂嫂来金陵看我们呀。”
她在岸边送别家人。
舟上人也朝她挥手,况夫人和儿子站在一处,看着儿媳渐远的身影,也是叹了口气:“雪珠这孩子……我也不忍她伤心,这个媳妇,真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就算是不能生,我也认了……唉……不然就挑个合适的,收在你们屋里吧……以后孩子生出来,交她养着。”
况苑眉头压着眼睛,亦是无力:“母亲……”
第114章
船到金陵,况苑先和施少连见面叙旧,两人在天香阁喝酒,自然见到了甜酿,她正跟着个琴师,低头拨弄着手中的管弦。
况苑眼中掠过微诧,挑眉看了眼施少连,他也目光淡淡瞥着她。
“她在这里,多少比在外头好些。”
况苑一向无法理喻这兄妹两人的想法,不过甜酿和旁人说话,脸上沾着几分笑意,看着倒比上一次在江都施家时要好上许多。
两人摇晃着酒盏,各自的心绪都不算佳,后来甜酿也过来见人,向况苑致礼,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
他们也没什么可瞒她的,况苑要从施少连手中抽一笔银出来,原也是况家放在他这生息的本钱,要瞒着况夫人挪作他用。
到了深夜,况苑不在天香阁内歇,带着施少连的手书辞别出去。
甜酿看着他的背影,心头郁郁:“十年发妻,就要这样遣散了么?拿一笔银子打发,她也没什么过错……”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站在她身边,“能给一笔衣食无忧的银子,也算是有情有义。”
若是无情无义,以无子之由休妻,光明正大驱赶出门就是。
甜酿半叹半笑:“是么。”
“过几日云绮和苗儿要来家,孩子也带着,你……想不想见一面?”他问她,“她们一直惦记着你。”
甜酿摇摇头,撇嘴:“不想,没什么好见的。”
她不想见人,不想离开天香楼,在这儿就足够了。
施少连瞥着她:“这几日,我在金陵还遇见了一个人……钱塘府的守备夫人杨氏,她来祭扫当年式微时伺奉的故主一家坟碑,也顺带造访过施家,询问你的近况……”
甜酿顿住上楼的脚步:“是么……”
好像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曲池自有曲家和曲夫人帮着,小玉夫妻带着小云在西湖边摆摊,也能过得如鱼得水,杨夫人有自己的府宅家事,少了她,对她们而言,也没什么不同。
施少连看着她久久顿住的身形,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若也不想见,那留几句话,我转交给杨夫人,让她安心。”
“好。”
甜酿抽出一张花笺,凝细想,写了几句琐碎家常,向杨夫人请安问好,而后将信笺转交给了施少连:“就跟杨夫人说,我一切都好,请她不要牵挂。”
施少连色淡然将信笺收进袖内。
两人此夜无话,相偎而眠。
夜半施少连醒来,一只微凉滑腻的手探入他的衣襟内,指尖在他劲瘦腰线上漫不经心又来来回回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