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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她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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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夜里都往施少连屋中去,潘妈妈索性收回了她自己的屋子,把她的衣裳首饰都送到施少连房中,也不拘束她在楼中乱走,甜酿没有旁的事情做,楼里多的是消遣耍乐的玩意,戏班子杂耍歌舞,她自己挑个地方一坐,来一捧炒香橼,就能从早看到晚。

花娘们也是有心结交,看她自己坐着耍戏,少不得上去攀谈,甜酿面上看着冷,却是不难相处,性子也随和,并不拒人千里之外,相处一两日之后,阮阮就拖着甜酿到处玩闹:“成日看戏有什么好玩的,走,我们寻乐子去。”

花娘们也有自己消遣的地方,买胭脂首饰、时兴衣裳、吃食零嘴,愉人之外也要愉己,花钱买个乐意,甜酿后来也算是娇养大的,手头不缺,对这些东西并不太有兴致,阮阮看她一副游离的情:“我们去打马玩。”

打马算是闺阁中的常见博弈,以前在施家,偶尔也陪着施老夫人摸骨牌,那时候还是小女儿,多是陪看陪玩,不管什么规矩输赢,只为打发辰光,阮阮带她去的地方在天香阁旁侧的楼里,一群花娘凑在一起,围桌棋盘玩闹。

甜酿以前没有玩过这种复杂的棋盘,三五人一桌最佳,三颗象牙骰子在棋盘上乱滚,每人二十枚打马钱,筹码都铺在中央,旁侧还有人专门记着赏罚帖,一局观下来,棋盘上眼花缭乱,围观众人眼珠子转来转去,嘻嘻哈哈又喝彩连连,一局也要耗上一两个时辰。

怪不得闺阁女子拿此打发漫漫长夜。

甜酿和阮阮撑着下巴观了一局,赏罚颇多,也有拿碎银子首饰相抵的,也有吃酒做鬼脸做罚的,倒是觉得很有趣,轮到自己,被推到棋盘上,塞了打马钱,听得旁侧道:“来来来,把帖盆铺满,这一局押首饰,都把各自身上最值钱的首饰拿出来。”

骰子轮番掷起来,四人坐局,一圈走马下来,旁人看着桌面热闹,时起喧哗,阮阮手气不佳,把骰子护在手心里吹仙气:“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拿个大的。”

那骰子滴溜溜转在棋盘上,露出光秃秃三个红点。

甜酿摸着手中的马钱,盯着眼前的骰子也禁不住咯咯笑起来。

身边热闹,手底下也热闹,一圈下来,甜酿也渐渐沉浸其中,眉心舒展,她自己尤不自觉,旁边观棋的人乍然听见她的清脆笑语,见她眉眼弯弯,眸若点漆,星光点点,两颊上深深笑靥,分外的光彩夺目。

花娘们多见她在楼里寡言少语,是头一回见她笑,笑容生动又妩媚,还带着那么一股娇憨的活泼,一时都有些愣了,捅捅旁侧的人,偷眼觑她,天香阁里哪个姑娘不是国色天香,容貌只是画卷上的白描,看久了都是寡淡无味的,只有个人的采和灵窍,才是画笔上浓墨重彩的着色。

她真的很久没有舒展笑过了。

说不定施公子就是见了她这妩媚笑容,才对她青眼有加呢,兴许也是天香阁摧残了她这甜蜜微笑,让她整日愁眉不展,花娘们一时都有些爱惜之意,簇在甜酿身边起哄。

人一旦有了沉浸,时光就过得格外的快,像当时她在香室里制香一般,也像现在。

施少连正陪人喝酒,听人在耳边说了几句,眉心微敛,也未置一词,只是挥手让人下去。

等到半夜,人还是在棋盘前坐着,半点不知疲倦,天香阁是彻夜不熄灯火的,整夜玩也是常事,他索性放任她去。

甜酿是玩到第二日早晨,在楼里用过早饭,才揉着眼睛回屋。

施少连正在穿衣,见她推门进来,脸色暗沉无比,胸膛起伏,低头整理衣袖,漫不经心问她:“玩了一整夜?”

她嗯了一声,站在床前脱衣拆首饰,乱糟糟抛在脚踏上。

“都玩什么了?”他随意问,“输赢如何?”

一夜未睡,甜酿很不耐烦应付他,扑在床上一声不吭。

他近前去看她,她只穿着单薄的小衣,露出大片明晃晃的肌肤,施少连的手触在她肩头,甜酿扭了扭,把他的手甩下,闭着眼嘟囔:“我不想。”

她以为他要索欢。

施少连脸色发青,将锦被扑在她面上。

甜酿连指尖都未动,裹在被内熟睡。

人一旦开了窍,后面自然是水到渠成。

天香阁醉生梦死,讲究的是及时行乐,不仅适用于男人,也适用于女人。

天香楼的酒有屠苏、香泉、玉酿、羊羔酒、金华酒、果子酒、花酿酒、葡萄酒……零零总总数十种,每一样都能品咂出不一样的滋味。

舞乐有盘鼓舞、长袖舞、西域舞、剑器舞、南蛮舞、傀儡戏、皮影戏、骷髅戏,每一样都能让人流连忘返。

甜酿和花娘们熟识之后,就少闷在屋里,将一众事情都抛之脑后,每日和阮阮到处玩闹。

施少连冷眼看她胡天胡地,倒是不拘她。

只要她愿意,她从来都有自己的鲜活。

甜酿最喜欢的是赌桌,年节里博弈最热闹,除了打马,还有骨牌、双陆、骰戏、马吊、牌戏,花娘们能为一粒金瓜子玩上一整夜,欢客们一夜豪掷千金在赌桌上也是正常,通宵达旦,不知疲倦。

甜酿的心性比陪客消遣的花娘强,有时在旁侧看着,她能记赌桌上的花样,也能学着揣摩人的心思,看得多了,也能看出个端倪来,为人又谨慎大胆,旁人看着她默不作声,却不是一般花娘玩玩闹闹的手法。

等她从一只珠钗慢慢往上翻腾,用一日一夜赚了西北客商千两银子的时候,对家眼都红了:“哪有花娘出诈耍客人玩的?”

甜酿撇撇嘴:“愿赌服输,我两手清白,出什么诈了?”

“你刚才那动作……明明就是要走牌,却是诓我?”客商性子憨厚,拍案而起,“你这花娘心眼太多,故意设计害人,倒是要理论理论。”

屋子里乌烟瘴气,甜酿也起了脾气,拍桌嗔道:“明明就是你私心揣度人,牌桌看的是牌,什么时候你看我脸色行事了?”

那商客五大三粗,看她身形单薄,纤弱无助的模样,撸着袖子就要来抓人搜身,被身边的龟奴下人齐齐拦住,骂骂咧咧喊起来。

甜酿听他满口脏话,心头气不过,将桌上银票都抱在自己怀中,露出个冷笑:“连个花娘都玩不过,输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做什么龟儿子营生,早晚流落街头是正理。”

施少连赶来安抚,见她姿势豪迈,一脚立地,一脚踏在凳上,一条绛红的罗裙艳丽非常,手中捏着一沓银票,怀里还捧着些碎银子,眼下是两抹淡青,脸上的情却是不屑,眉眼却飞扬着。

她见施少连来,拗着脸庞,抓紧手中的银子,秀眉一横,乜斜美目,气势汹汹,艳色无双:“是我赚的银子。”

她连着好些日都浸在赌桌上,日夜颠倒,每日回到屋中,施少连又有时外出,一连着几日两人都是寥寥数语而过。

他看着她一眼,心中半是怒火,半是烟消云散。

后来便是他带着她在赌桌上玩,两人从来都有默契,若是两人一桌做局,桌上其他人几无活路,后来他只陪着,在她耳边教她。

施少连最擅长的是以小博大,给足了花样甜头,再一并讨回来。

甜酿学得很快。

赌桌上的日子也过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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