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在他臂上拍了下:“说什么浑话。”又禁不住自己去想,却有恍然大悟之感:“怪不得那样,有时候看他两人在一起,是真有些不一般……有一阵儿家里也有风言风语,传些有的没的,被老夫人听见,狠狠罚了一顿……”
蓝可俊心生一计,拉住妇人:“他两人如今有把柄在我手上,我有法子……这事先别往外头传……风水轮流转,这口恶气,我非出不可……”
施家那边,施少连也进了榴园,甜酿已经梳洗,将要睡下,见他从外院书房过来,浑身酒气,身上还沾了一股子浓香。
他顿住步伐,见她皱眉,有些嫌弃的模样,含笑道:“给蓝表叔接风洗尘,喝了一回酒。”
旋即补了一句:“只喝了酒,没做别的。”
甜酿素来厌恶蓝可俊,其实这话还要从王妙娘说起,勾栏院有勾栏院的风气习惯,蓝可俊浸淫风月场多年,看女人的容貌身段很是眼厉,不知王妙娘哪处露馅,蓝可俊语出调戏,想行偷香窃玉之事,王妙娘看不上此人,暗地里很是贬骂了一顿,给了蓝可俊难堪。
这事儿没摆到明面上来,但私下两人交恶,不过蓝可俊是来江都投奔的,也不敢太过张扬,有时候两方撞上,免不了双方眉眼嫌恶,打些机锋。
甜酿听施少连说蓝可俊,再闻他身上那股子香,知道是去的勾栏院,也没怎么说话,见他立在那松解衣扣腰带,道:“我让宝月服侍你梳洗。”
他嗯了一声,将衣裳都抛在椅上,穿着内里的白衫,捞着袖子往浴房去。
甜酿将椅上的衣裳一件件搭在画屏上,衣裳袖囊里滚出个荷包,是她昔年绣给他的旧物,那荷包滚落在地,叮的发出一声脆响,拾起一看,原来内里装着几枚如意金锞子和一个小玉瓶。
玉瓶不大,微有药气,拧开一瞧,原来盛的是一种绿豆大小的棕色药丸。
施少连沐浴出来,见那玉瓶搁在桌上,色自若的走过去,喂了一粒在嘴里,吞服之后用茶水漱口。
他见甜酿的目光瞟过来,回她:“是避子丸。”
“嗯。”她知道的,偶尔也能撞见他吃此物,只是她向来不问。
女人服用的汤药倒是很多,男子用的很少见,她心里好,忍不住问:“这和女子服用的……有区别么?”
女子喝的,多为红花和浣花草一类的凉药,服用多了,对女子身体并不好。
男子用药更为稀少,却不是没有,这药丸里,主要是雷公藤和蛇床子。
雷公藤还有一个名字,叫断肠草。
蛇床子,温补兴阳,是春药里的一味。
一耗一补,两者中调,其实也是伤体,能用这药的,对自己都是心狠的人。
“可能味道略好些?”他微微一笑,捻起一粒在指尖,在她面前抛起来,居然像少年人一样,把药丸当糖豆一般扔入嘴中,在齿尖咯嘣咬碎,咽下,“甜。”
甜酿偏首看着他,略妙的皱了皱眉心。
他把人推倒在枕褥间:“我把明日的药也用了,少不得把明日的好处也占了。”
第二日甜酿没能起得床来。
蓝表叔在家总是厮混,孙先生已然收拾行囊回了故乡,天气一日日转冷,蓝表叔这日又邀着施少连出去喝酒。
去的却是新地方,庭院华丽,龟奴虔婆人也和气,穿着装扮略体面,不是寻常人能消遣的地方。
却只有蓝可俊和施少连两人,还有一个陪酒的妓子,是月奴。
样子瞧着有些眼熟,锦袖花裙,衣裳、首饰、妆容都是仿照的,昔日骨子里那一点韵,偏偏荡然无存。
施少连瞧着月奴,问蓝可俊:“表叔这是什么意思?”
“上回去丹桂街,不见月奴,后来才知道她换了地方。”蓝可俊笑道,“想当初你两人情浓意恰,后来劳燕分飞,还觉得可惜,我就动了撮合的念头。”
施少连冷笑一声,起身抖抖衣袍,抬脚就往外走。
“大哥儿。”蓝可俊也站起来,喊住他。
蓝可俊把月奴挥退下去,笑道:“我瞧着大哥儿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是不是觉得这月奴模样有些不一样?月奴对侄儿一往情深,若是我对月奴说,当初大哥儿梳笼她,是因为她跟亲妹子生的像,你想月奴是什么反应?再在丹桂街、这勾栏院里传出去……”
“若是再往家里说,早前大哥儿就在外,照着自个妹子的模样蓄妓,啧啧啧……王妙娘是私妓,那二小姐八成也是这个出身吧……真是妙啊……”
施少连转身,冷眼黑如墨黪,盯着他,阴鸷得吓人:“你若敢把这事宣扬出去……也不过闹个鱼死网破……”
“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何必要动气……”蓝可俊笑眯眯的,“只要大哥儿许了好处,我自然守口如瓶,做梦也把嘴闭得紧紧的。都是男人嘛,我懂,食色性也……”
施少连冷声问:“表叔想如何?”
“那两条标船,归我所有。”
“那两条船有大用处。”施少连咬牙,“我把当铺和生药铺给你。”
“我只要标船。”蓝可俊势在必得,“我也知道,那两条船有大用处。”
施少连复在椅上坐下,垂眼不语,片刻之后,终是黯然点头:“好,我把船让给表叔,只是表叔说守口如瓶,我如何能信得过?”
“我领着标船出去,先把妻女都押在你手里,赚了两笔银子,再带着家人离开江都,如何?”
施少连果真去了一趟牙行,悄悄将两条标船都转在蓝可俊名下。
蓝可俊交代了田氏一番话,又带着平贵去了瓜洲,再次运粮北上,他心中也有抱负,男人都有雄心壮志,缺的是机缘和眼力。
如今施家在江都只剩生药铺和当铺两间铺子,连账房先生都不在,施少连算是彻底清闲下来。
他把顺儿遣去了金陵。
“金陵新买了一座宅子,也要有人去打理,先把顺儿遣过去,把诸事安顿好。”他对甜酿道,“等明年开春,我们搬到金陵去吧。”
“是仙鹤门内的竹筒巷的宅子么?”她停下手边的动作,问他,“还有一个管家和几个嬷嬷在?”
“对。”他释然一笑,“那宅子是一家杨姓官员的官邸,后来犯了事,落在一个宦官手里,一直没住过人,房舍都还不错,花圃庭院、小轩清厦都有,你应当会喜欢那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