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中没人悉心照顾,她松了一口气,又自责起来:“我要见见他。”
孩子就在隔壁的厢房里静养,屋里大小几个婢女守着,见施少连带着甜酿来,都退了出去。
喜哥儿身上刚换过药,小脸红扑扑的,绿色药膏东涂一块西涂一块,两手擎着只兔子灯,见甜酿来,也禁不住眼里蓄了两包眼泪,扁扁嘴:“姐姐,你来了。”
甜酿仔仔细细看他身上,一串串细细密密的小疹丘已有见好的趋势,这下放下心来,将喜哥儿搂在怀里:“好孩子。”
她们姐弟情深,喜哥儿察觉甜酿语气哽咽,也安慰自己姐姐:“姐姐别担心,我很好呢,就是被一只花翅大蛾子扑了几下,才弄成这副模样。”
“下次可不能在园子里乱玩乱钻。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知道啦。”
甜酿陪着喜哥儿喝过汤药,吃过几块糕点,又哄了一回,将孩子哄睡下。
她想要把喜哥儿挪到榴园去照顾,施少连不应:“就在我这也是一样,过两日就搬回主屋去,何必挪来挪去麻烦。”
又道:“你每日过来照顾,也是方便。”
甜酿扭头盯着他。
他也瞧见她那绵长冷清的目光,在椅上坐下喝茶,眉眼轻垂,意态闲适,等她开口说话。
他要的也很简单,只要她低头。
可以心不甘情不愿,但先要屈服。
至于那些棱角和细刺,总能慢慢打磨得趁手。
甜酿一声不吭走到他身前,站了良久,细白的手指去摘衣上的盘扣。
罗裳缓缓滑落在地。
施少连蹙起了剑眉。
室内安静无声,唯有香樽吐出袅袅轻烟,狭长的丹凤眼偏阴冷,却被微垂的眼尾和黑长的睫扭转,调和成几分温柔底色。
眼前旖旎光景,花容云鬓,明眸皓齿,肤如凝脂。
甜酿看见他那双深沉如海、眸光点点的眼,倒影着她的婀娜身姿。
室内微凉,沉沉目光将滑腻肌肤烫起颗颗战栗,她咽了口气,微微抬起下颌,灵蛇一样拱进他怀中。
锦袍滑顺,沾着温热体温,是另外一层肌肤。
甜香侵骨,呵气如兰,红唇轻轻印在薄唇上。
是轻吻,柔弱的、试探的,唇瓣相触,宛如微雨落雪。
施少连一动不动,双手稳稳扶在椅圈上,在她的吻游离至耳际时,轻声问她:“这就是妹妹认错的法子?”
“不合哥哥心意么?”她问。
“不,我只怕妹妹后悔。”
素白的罗帐将他们和世间隔绝。
她以为是寻欢作乐只是寻欢作乐,没想到也可以是屈辱。
膝盖已经发麻,却被按着半点动弹不得。
她撑着手臂要将身体支起,一只手严严实实贴在了玲珑肩背,手掌往下一摁,纤弱娇躯压成一团,又跌趴回去。
一而再三,她要撑起肩膀,他偏不让,要躲藏闪避,他亦不让,就是要她在他手掌下俯首称臣。
施少连听见软枕上传来的啜泣。
“这就不行了?”嗓音又哑又沉,“既然要认错,那先说说,错在哪里?”
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强撑着耸起一对纤弱的蝴蝶骨,雪白的皮肉,薄薄的骨片对着他,像一双伶俜的翅膀。
施少连拧住眉心,把那漂亮的骨贴在五指掌心下,施力往下一压,冷声轻哼,“我对妹妹太好,让妹妹觉得……我手段软弱,可以随意玩弄在股掌之上。”
语气风平浪静:“出门之前妹妹说什么?嗯,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只有我可以依靠,温柔送我出门,结果转身就联合全家,想方设法要逃,嫁不成方玉,又要跑去金陵,谁给你的胆量?”
“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对妹妹的,你所有的一点一滴,哪样不是我供给的,我一片真心,妹妹就是这样回报我?”他舌尖舔舔后槽牙,哼然一笑,“妹妹有没有良心,我白养了你那些年。”
她泪水绵绵,颤声道:“我和哥哥梳笼的妓没什么不一样,一点心思、几分时间,大把银钱,不管愿不愿意都可以伸手抓来,随心所欲的玩弄。”
“妓?”他冷笑:“所以你才这样?用身体来伺候我?你可知我是如何对外头的妓,又是如何对你的?为你从头到尾煞费苦心,哪个嫖客能做这样的善事?”
“哥哥以为自己善,其实是伪善,明明内里坏得一塌糊涂,还要凸显自己的良苦用心,口口声声说爱我疼我,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想法设法逼我屈服……伪善比恶更让人恶心,还不如彻彻底底、坦坦荡荡的坏。”
“我是伪善,那妹妹呢?”他笑得残忍,眼尾发红,“你和王妙娘骗了施家,享了这么多年的福,落到我手里,还不忘坑祖母一笔银子再跑,家里闹成这样,你不也心安理得躲了这么久,好妹妹,你就不伪善?”
两人都在用力置气,她觉得自己可以受辱,却一定要挺住骨气,他偏要让她求饶,要她知道孰强孰弱。
后来她只能软绵绵喘气,他将软成泥的她翻转过来,见她双目失,艳唇上凝着猩红的血。
这会儿又心疼起来,妹妹,妹妹,小甜儿,小酒儿一声声的喊。
指尖抚摸着她咬破的唇,爱怜吮吸她的血,这吻起初也是轻柔的,怕惊着她似的,清风拂叶,细雨沾花,燕子轻剪羽翼,唇舌辗转中听见她破碎软绵的呼吸和似有似无的哭腔,才突然被惊醒,瞬时疾风骤雨,眉眼耳畔,唇腮脖颈,轻重缓急,毫无章法,重重叠叠浪潮一般,一波一波,潮卷窒息,潮退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