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是假哭也是真哭,以真乱假。回想起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忍不住泪目,天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离开了他她才知道什么是索然无味。
然而,纵使百转千回心里想得天花乱坠,她也只得暗自喟叹。
“吃点东西。”湛寂在对面发号施令。
她用手背擦去喜极而泣的眼泪,“不急,我在你包袱里发现了个好东西。”
湛寂已经知道她下一步动作,没有配合性地问“是什么”,反而低垂着眼眸。
“将将将将……”
她忽然从身后掏出块芭蕉叶的包裹之物,随着芭蕉叶掉落,赫然是根金黄色的兔子状糖人!
“师父,你包包里怎么会有糖人?”
萧静好嚷着,迫不及待一口咬去,却被湛寂修长的手臂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并很严肃地说了三个字:“白,眼,狼。”
到嘴的糖人就这么飞了?她一阵愕然,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对方手里的糖,急道:“弟子怎么是白眼狼呢,在孤山的每一天我都冲着清音寺三拜九叩,很想你的!”
“很想我?”湛寂开口,声音沉漠,大拇指和食指左右搓着糖人,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只白眼狼。
他直射而来佛光,只接能将人开膛破肚,她心头一颤,冒死起身走去,一边悄摸摸拿糖一边嬉笑道:“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不想你想谁?真的。”
我每天都很想你的,真的很想你,却不是弟子对师父的想……她在心里肆无忌惮地这么说着。
正欲声东击西去夺糖人,但又怎么会是湛寂的对手,人家只消一根手指,就足以把她压去五指山下。
果然,在她手伸过去的同时他立刻高肘着手臂,冷冷道:“我说给你了?”
他忽然的收手,让她毫无预兆踩在长裤腿上……一个趔趄扑了上去,直接倒在湛寂身上!
他本是盘腿坐着,面对突如其来砸向自己的人,下意识伸手去扶,却撞在了一起。
她早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黄毛丫头,少女初长成,妩媚多姿。刹那之间,萧静好鼻间满满都是湛寂身上好闻的味道,她骤然怔,自知已扑进了他的怀里!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马滚起来,可是思想却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不退反进,两手攀上他的肩,双膝跪在其交叉脚上,仰着脖子,直接把唇凑过去,用嘴从他手里叼过糖,与此同时,湿润的唇角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洁白的手指……
萧静好满头青丝拂过湛寂的脸庞,她在自己头发丝里看见他面色慕然凝固,平静如水的眸波里翻起了惊涛骇浪,全身戾气勃发!
此生就这一次,往后断然不能。
她这样想着,手心里早已布满虚汗,却还强装镇定,故作轻松若无其事从他身上下来,举着糖笑得人畜无害,“谢谢师父。”
湛寂见她行此孟浪之举,却还如此没心没肺,脸上的寒霜越来越重,目光如炬盯着她,良久才自牙缝里滋出三个字:“萧,静,好!”
她垂眸时苦涩一笑,再抬眸时满眼无知,毫无破绽,把糖从嘴里拿出来,递过去,“反正我舔过啦,师父不可能再吃了吧?”
“放肆!”湛寂捏起拳头,说不出别的话来。
“弟子知错,以后不抢师父的糖了。”她笑得烂漫,埋头吃饭时,手抖得筷子都拿不稳,为不露馅,直接上手拿。
湛寂没给她喘气的机会,沉声道:“看着我。”
萧静好手一顿,缓缓抬头,只见微弱的灯光下,是他久久散不去的阴霾。
“谈谈。”他很严肃。
“好,听师父的。”她知道他要说什么,甚至连应对的话都想好了。
湛寂半响才静下来,归于平淡道:“你长大了。”
“是的,您养得好,我长得比一般人快。”她眉眼带笑。
湛寂没接她的马屁,面不改色道:“方才那般举动,你可是在那本书上看的?”
她一口米饭来回在嘴里嚼了无数遍,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她的心情复杂到极点也低落到地点。她早就将那本书上的内容抛之脑后了,今日有如此逾越的举动,是她鬼迷心窍,是她不知死活。
然而……她却说不得,只得认道:“师父慧眼,弟子……愿领罚。”
这便是认了,湛寂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且不明所以的异动,快到几乎捕捉不到。
不用看萧静好也知道他必定是怒火横生,很久才听那方无喜无怒一句:“你不再是小女,要懂得男女有别。那些书上的东西,看不得更是学不得。下不为例!”
她落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抬眸从容淡定,诚挚道:“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这话她在他面前说过无数次,可是基本都是虚心接受永不改过。
“谨遵师父教诲?”湛寂反问。
萧静好于微光中对上他空旷的目光,徐徐说道:“若有一天,弟子有了心仪之人或是……嫁做人妇,也不能这样么?”
湛寂听罢,捏佛珠的手微顿,眼皮逐渐由下到上抬了起来,盯了她很久,几欲张嘴,终是没有只言片语。
他起身脱下袈裟,叠得规规整整放在架子上,转身离开,出门前说了句:“早点休息,明日他的船会来接你,以后这种天气,不要再出海。”
她跟着起身,一句“你去哪里,我想跟你一起去”就快脱口而出,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听见自己轻轻说了个“嗯”。
感觉他站在门外久久没动,她举目看去,四目相对了半响,那厢暗哑一句:“过来关门。”
“……………”
反手关一下很累吗,师父何时这么懒了?她问自己。
师命难违,可当她顶着身松松垮垮的僧衣挪到门边,抬手推门时,门却被他大力压着,纹丝不动,狐疑着再抬眸,撞上的是他意味深长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