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琦学过几年医,对这方便颇为了解,也比一般的女子都开放大方,她直言道:“我观她气血不足,可是腹痛?”
湛寂捏佛珠的手紧了些,对这类话题十分不适,脸色略微有些紧绷,点头不语。
难得看见佛法无边的湛寂梗塞的样子,满琦嘴角带起笑来,“无须紧张,这都是无可避免的,待我给她开些药,调理一番就无事了。”
“有劳。”他说罢踏步离去,仓促的步伐出卖了他镇静的表面。
晚间满琦悄悄把熬好的中药带给萧静好时,她很是吃惊,不过细细想来也说得通。
满琦笑道:“你不必惊慌,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说到此处,她忽然严肃起来,“只不过太后若是知晓救你的人是路琼之,势必很快就会查到湛寂头上。此次她来梁州拜佛,不知葫芦里装着什么药,要分小心才是。”
这其中厉害萧静好自是明白,半点玩笑不得,她认真道:“谢谢满姐姐,太后这里我会提防的。
当初,是你托路大人救的我吧?你二人……”
前世这两人因为各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原因,导致最终末路殊途。满琦悬壶济世终生不嫁,路琼禁领兵出征终身未娶。想起这些,叫人忍不住唏嘘。
这世似乎一切都在变化,她希望两人能有个好姻缘,然再看满琦现下这状态,只怕这矛盾已经是解不开的烂疙瘩了。
这世间才子佳人的佳话很多,兰因絮果的列子却也不少。她在心里直叹可惜。
满琦短暂失,本以为已将那人忘得透彻,可每每听见他的名字,胸中那谭平静的死水总会荡起微澜,心尖上止不住发颤。
她回轻轻给了她个脑崩儿,“人小鬼大,我们小九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姑娘了,不知将来想找什么样的郎君,还是你要当一辈子‘和尚’?”
这话说得她脸红,郎君?错乱的记忆里那个身着鲜红长衣的背影,他是谁?为何要走,她又为何要追……
烛光下,她两手撑着下巴问道:“满姐姐,我师父出家前你们认识对吗?”
满琦点头,“认识,但那时候我也不大,他十岁便是健康城人人称赞不绝的童,本是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忽然提出要出家。
南平王戎马半生,别人的爵位是靠祖宗荫蔽,他那是靠战场厮杀血拼出来的,嫡长子却执意要出家,他能不气么?听说当时他们家找不到一条完整的板凳。”
萧静好翘起身来,无比好,“这是为何?”
满琦:“南平王用来打世子,通通打断了。”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感慨道:“师傅真惨,那他当时什么表情,有没有……哭?”
“这……不记得了,你关心他哭没哭做什么?”满琦说道,“即便当年他哭过,现在也是人人崇敬的得道高僧,信徒遍布天下,七情六欲于他而言,或许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萧静好嘿嘿笑着,别无他意,就是关于师父的过去,忽然有些好。
心说他竟还有这样的过往,那时我才一岁吧?
努力搜刮脑子里关于南平王世子和与他们家有关的话题,什么都没有,说来也怪。
满琦还说,父子二人的矛盾,最终以断绝父子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告终!这是个伤感的话题,不知那位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的佛子,夜深人静时,可会思念他远在健康的父母亲人。
她还听说一件稀事,有关长公主萧明玥和湛寂的。说是皇后曾有意把长公主许配给褚凌寒,后来因为他出家为僧,此事才就此作罢。
如今长公主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多年过去却迟迟不肯出嫁,这个中缘由,竟是为情所困!
难怪前些年萧明月隔三差五就往梁州跑,高贵公主爱上在世高僧,这可真是一出好戏。
然这出好戏很快就上演了。
永元元年,正月初十,南齐皇太后移驾梁州,意为新皇和天下苍生祈福。
此次出行,光护送军队就达一万,加上梁州驻守的两万以及随行的官员和宫女等等,拢共有四五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巾帼英雄出征。
梁州城内更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凡太后路过之地,不论老幼病残,必须以家为单位在长街上行跪拜之礼,高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静好未得幸免,随满家人跪在人群中,悄悄抬头,看见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坐在镶金嵌宝的马车里,年近半百,花容仍在,很是雍容华贵,现在正以一副慈祥面容,接受着万民的朝拜。
官员们夹道迎接,这之中也有路琼之和满琦的父亲。
萧静好默默看着,心说南齐内忧外患至此,太后整这么一出,意欲何为?为我?这么大的阵仗,不太可能,自己顶多是附带项。那么真正目的会是什么?
依次排在她后面的马车,也是奢华至极,车上坐着的赫然是长公主萧明月,素来以典雅端庄驰名天下。那是种万众瞩目的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让天下男子梦寐以求,却又自惭形秽。
继续往后看,萧静好却没看见属于她母妃的马车,她迅速把目光移到最前面,竟是与丫鬟一道守在皇后左右,步行着前行?!
萧静好登时双目血红,只差将牙槽骨咬断,心中默念太后大名:宋依阮!
淑妃两眼目视前方,淡定从容,那气度纵使身在婢女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经过人群中央时,眼尾微乎其微地在那群僧人身上停顿了片刻。
“他们说那是淑贵妃,就现在站在太后左边那位。”多事的街民嚷嚷道。
有人回道:“堂堂淑贵妃,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也太惨了点。”
“如今太后的儿子做了皇上,哪还有其他贵妃什么事。这位淑贵妃只有一女,就是几年前被四处抓捕的那位妖女,至今下落不明,女儿犯下如此错,她日子能好过吗?”
“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此人行为不检点,为皇家蒙羞,一把年纪不知羞耻,活该!”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萧静好耳边如同蚊子一样嗡嗡乱叫,她斜眉看了几人一眼,沉声道:“劳烦姐姐帮我查查方才说话的几人,是不是本地的。”
见满琦想出言相劝,她又说:“放心,我不会乱来。”
太后此行,没住在侍郎满卿家,也没去刺史府路琼之那里,而是直奔皇商贾赋家。惹得这让无数人都在揣测,是不是有意打压这两位官员。也有人愤愤不平,那贾赋往日里已经够横行霸道了,经此一遭,只怕会更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