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有了些意动,前倾身体,问道:“你祖上姓甚名谁,家居何地,麾下有多少兵马?”
刘盈:“我全家现下正在沛县种地,我爹犯了罪逃窜在外,我麾下暂时还只有我一人。”
张良:“……”
张良瞬间坐直了身体:“打扰了,告辞!”
刘盈一把拉住他衣袖,涎着脸道:“师兄!”
张良:“滚!”
莫挨老子!
刘盈见他只是虚虚的赶,却不曾真的拂袖而去,心下便有了几分明悟,随之追了几步到他面前,敛衣行礼:“盈识见浅薄,莽撞无礼,还请师兄勿要同小儿计较,不吝赐教,辅佐于旁,师弟在此先行谢过师兄大恩!”
张良瞥他一眼,喉咙里轻轻咳嗽一声。
刘盈直起身来,偷眼瞧他。
张良背着手,摆了摆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前边带路!”
刘盈喜形于色,当下就着夜色与张良一道往船边去,又道:“此地既已经暴露,师兄便不要再居于此了,不妨暂且将随从打散,分配各处,至于师兄么,不妨同我一道往沛县去暂住,你我师兄弟二人探讨天下大势时,倒也便宜许多。”
张良听得颔首,又道:“家里忽然多了个人,你对外如何解释?”
刘盈自若道:“师弟自然有师弟的办法,师兄只管将此事交给我便是。”
……
吕雉回了趟娘家之后,骑着毛驴回家,刚一进街里,就见沛县那些喜欢嚼舌头的妇人聚在街头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见到她之后声音小了些,但讨论的氛围却愈发浓烈了,一边讨论,一边用诡异而八卦的眼在她身上打转。
要死,不会是天杀的刘季又搞什么事了吧?!
吕雉好容易将生活拽到了正轨,万万不想刘季那个挨千刀的再冒出来搅乱她的平稳人生,她娘家有人,儿子豪横,妹夫又是本县屠夫,对上这群妇人丝毫不怵,特特勒住驴子,出声问了句:“是我家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刚一回来,就见婶子们在这儿说话,瞧我的眼也不太对劲儿。”
几个妇人彼此交换一个眼,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才推出来一个,期期艾艾道:“刘季家的,你儿子回来了!”
啊,我的好大儿回来了!
好事!
吕雉先是一喜,旋即又觉得这群人反应不对,色微变,面露不善:“我儿子回来了,你们用得着这样?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几个妇人又用那种古古怪怪的眼对视了一眼,这才硬着头皮说:“你儿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从泗水郡带回来一个小寡妇!”
吕雉:“哈?!”
另一个妇人又补充了一句:“那小寡妇长得还怪好看呢!”
吕雉:“哈?!!!”
第256章 当朱元璋成为刘盈4
吕雉瞳孔地震,陷入到深深的震撼之中,再顾不得同这群妇人言谈,二话不说,便赶着毛驴往家那边儿去。
刘郁正在晾晒母女二人自郊外寻来的山货,听见毛驴哒哒哒过来的声音,赶忙迎了过来:“娘回来了?”
吕雉无心与她多说,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既没瞧见儿子,也没瞧见传闻中的小寡妇,她深吸口气,额头青筋直跳,开门见山道:“盈儿呢?”
刘郁抬手指了指弟弟的房间。
吕雉一口牙咬得紧紧的,又不愿闹将起来,让左邻右舍看笑话,压低声音道:“他带回来的那个寡妇呢?!”
“也在屋里,不过那可不是……”
刘郁话刚说完一半,吕雉便冷下脸来,二话不说,一掀门帘进屋去了。
她对这个儿子是抱有极大希望的,不说盼着他娶个高门之女——以刘家现在的架势,这也不切实际,但不管怎么说,总也是希望他娶个正经人家的女儿为妻,好好过日子的,大老远弄了个寡妇回来,这算怎么回事?!
吕雉怒极反笑,这可真是随了刘季那个杀千刀的,好的不学坏的学——噫,刘季那个烂人身上有一点好处吗?!
这时候礼教对于女子的束缚并不像宋明时那般严苛,吕雉倒不觉得儿子娶个寡妇有多伤风败俗,但寡妇跟寡妇的区别可大了,无媒无聘、不告父母就直接带回来的寡妇,能是什么正经人家出来的!
吕雉心头怒火汹汹,面沉如水,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一把将儿子那屋的房门推开了。
她虽然怒极,倒还能克制的住情绪,自己儿子不傻,那寡妇能糊弄着自己儿子把她带回来,必然也是心机深沉之辈,自己冲进去大喊大叫不仅起不到想要的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将儿子推到对方那边去。
吕雉一掀门帘进去,眸光锋锐而凌厉,打眼一瞧,便见儿子居左,另一人居右,正相对而坐,料想那便是传闻中的小寡妇了。
再细细打量其眉眼……
漂亮是漂亮,就是年岁上仿佛要比盈儿大上几岁,再仔细观察几眼——
吕雉心里有了底,临场反转,怒意顿收,硬生生将即将涌出喉咙的怒火转为温和而体贴的笑意:“茅屋陋室,招待不周,还请先生见谅。”
刘家的院子不大,方才她气势汹汹回来,又询问女儿刘盈二人何在,左邻右舍或许听不见,但屋内二人颇为警觉,自是将一切尽入耳中。
张良原本已经做好了被迎头叱骂一通再苦笑着解释的准备,却不曾想这位夫人只在转瞬之间便意会到了内情,迅速调转情绪,笑脸迎人。
他着实惊叹,由衷道:“夫人可知我是谁?何以——”
吕雉见他如此,便知自己猜测不错,徐徐道:“先生乔装改扮,隐姓埋名,必然是有难言之隐,我只知你与我儿有交、可托性命便可,又何必刨根问底,非要问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