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人听得难过,不禁别过脸去拭泪,陶初晴也小声抽泣起来。
陶父环视一周,见全家人都跟打了败仗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便强撑着振奋起精来:“王爷只给了三天时间,哭于事无补,还是该想想怎么办才好。”
陶父跟陶夫人之前说只能挤出来十万两银子,这纯粹是在卖惨,金器损毁了,但金子还在,这就是本钱,至于绸缎,饶是损了品质,但降价销售,也不愁没有门路,之所以没那么办,到底还是贪心不足,想等等,再等一等,说不定到最后这笔债就不了了之了呢!
只是这时候洛阳令都派人围住陶府了,性命危急,陶父跟陶夫人也无心再去耍小聪明,能换钱的都盘算一遍,现在居住的宅子卖掉、连陶夫人帮女儿准备的嫁妆都算上,还有个二十五万两的缺口补不上。
怎么办?
陶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妹妹家,妹妹出嫁时候带了价值三万两的嫁妆,妹婿在王府做管事,这可是体面人,祖辈积蓄的应该也不少,打发人去登门,陶氏见都没见,就叫给轰走了。
陶父有些吃惊:“怎么会?妹妹她不是这种人啊!”
陶夫人跟陶初晴有些心虚的对视一眼,没敢吭声。
陶父抓着头发,疲惫的跌坐到了椅子上,半晌之后站起身来:“我亲自去一趟!”
陶父到了妹婿家门口,就被拦住,说是家里有事,不便见客。
陶父心知这是托词,如何肯走,在外边梗着脖子等了半个时辰,从里边走出来个小丫鬟,说是夫人请他进去。
到底是自己有求于人,陶父饶是心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跟着那小丫鬟进了屋,门帘一掀,就嗅到一股掺杂着血腥味的浓重药气,再往里一瞧,妹婿趴在床上,脸色蜡黄,尚且昏睡不醒。
妹妹坐在一边,上一次见面也没隔多久,她脸庞却显而易见的瘦了,精也不甚好。
见这情状,陶父先自软了三分,没敢提借钱的事儿,先问候说:“妹夫现在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的?”
陶氏眼眸无,看了哥哥一眼,道:“就那样。”
陶父见她这样冷淡,心也凉了三分,兄妹俩你来我往的说了些车轱辘话,陶父终于硬着头皮,点明了来意。
陶氏笑了,气的。
“哥哥,你看看我这个家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能张的开嘴问我借钱?事情刚发的时候,你跟嫂嫂跪在我面前,说大家都是骨肉至亲,我没法不管,再三求了夫君将这事瞒下,又拿了三万两银子回去,可到头来我得了些什么?”
“夫君挨了五十板子,几乎丧命,娘家那边呢,也没落到好!是,是我出口提议把初晴送进王府的,可最后答应这事的不是你跟嫂嫂吗?商家女能进王府侍奉,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福分,既能保全陶家,又能给陶家一个依仗,我又是为了谁?”
陶父听得出妹妹话里的埋怨,又感觉她不愿为娘家出钱出力,心里边存了几分怨囿:“可要不是初晴入府,妹婿这时候还在大牢里出不来呢,妹妹,你这么说,只怕有失偏颇吧?”
陶氏没想到哥哥会这样讲,着实一怔,回过来之后,哑然失笑:“我原以为那些话是嫂嫂和初晴想的,没想到连哥哥也有份!”
说罢,她厉了色:“哥哥是在跟我算账吗?觉得我夫婿是初晴救出来的?天可怜见,初晴这样有本事,能说动王爷,将我夫婿从大牢里放出来,怎么就不知道说动王爷开恩,宽恕她娘家人?!怎么就被一顶小轿完璧归赵,重新给送回去了?!”
“——你听着,”陶氏怒道:“我夫婿能被放出来,是我厚着脸面拿了传家宝去求王爷面前的管事,千求万求,说尽了好话才办成的,跟初晴有什么关系?!”
陶父被她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说了一通,脸面上着实挂不住,讪讪笑道:“是我不好,话说的急了,妹妹别生气……”
“话说的急了?我倒觉得那全都是你的真心话!”
陶氏冷笑道:“哥哥,我开口提议叫初晴入府,为的是谁?我跟夫婿破财的破财,伤命的伤命,为的又是谁?当日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今日前倨后恭是又是谁?我之前以为是嫂嫂糊涂,才说那些个话叫我伤心,现在再看,未必不是你默许放纵的!嫂嫂忘恩负义,固然可恨,但如你这般当面装老好人、虚伪哄骗,背后捅刀算计至亲的,才是真真可恨!”
陶父变了色,面有羞窘:“妹妹……”
“当日是我眼瞎心盲,我认了!那三万两你怕是还不上了,我也不要了,就当是报答了陶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陶氏端茶送客,面笼寒霜:“你走吧,别叫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自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往来了!”
第155章 朱元璋重返大明后5
陶家这会儿就是个泥潭,坭坑里的人迫不及待的想抓一根救命稻草上岸,这么个紧要关头,陶父哪里舍得丢掉妹妹这门亲戚。
他跟舅家的确还有联系,陶夫人的娘家也不是一穷二白,然而陶家跟这些亲戚到底隔了一层,哪里比得上自家胞妹的关系亲近?
别看这会儿妹婿就跟不行了似的,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妹婿的亲娘是先璐王妃的陪房,指不定哪天璐王念及旧情,就再把他给起复了!
这时候见陶氏动了真怒,陶父赶紧灭火,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又歉然道:“是我办事不妥当,我给妹妹赔罪了,我……”
陶氏早就冷了心,压根不听他花言巧语,扯着嗓子喊了人来,当着一众仆从的面,半分情面都没给哥哥留:“从今以后,我跟这个人、跟陶家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许再叫他进府来,不许再替他通传,更不许替他递东西过来,陶家其余人也一样,都听见了没有?!今天我把话说在这儿,以后谁要是敢明知故犯,立时发卖出去,别在我这儿碍眼!”
主母这样发话,仆从们哪里敢有二话,瞧着跟陶氏一块过来的陪房都不吱声,更没人敢冒头了。
陶父闹了个没脸,着实难堪,又厚着脸皮说了几句,见陶氏浑然不理,终于讪讪离去。
……
陶家的困局朱元璋不关心,只等着时候到了去收钱,没钱也可以,就顺带着收收人头。
虽说现在自己不是皇帝,但堂堂亲王,收拾个商户还不是手到擒来?
更别说他是真的占理!
出乎预料的是三天之后,陶父带着东拼西凑的六十二万三千七百五十三两七分六厘三毫登了门,朝领路的管事点头哈腰之后,毕恭毕敬的将那些个银票呈上去了。
朱元璋心觉稀,随意将那厚厚一沓银票铺开,挑了张对着太阳一看,好像是真的?
他吩咐亲信:“找个账房来点一下,看有没有假票。”
陶父:“……”
亲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亲信眼底好像飞速的闪过一抹掺杂着淡淡鄙视的震惊。
你表现的太不体面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