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的态度已经表露的很清楚了,再敢留在大宋境内拖拖拉拉的不肯走,那就杀了了事,至于出使金国,听起来的确危险,但好歹还有一丝生机。
几个言官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悄悄商量了会儿,终于还是决定不闹幺蛾子了,老老实实的往金国去谈割地的事儿。
“谈个屁啊谈!”年轻些的言官说:“金人又不傻,凭什么割地给咱们?”
他情颓废:“我看咱们是死定了,也不知道王师北上之后,能不能顺带着把咱们的尸首带回去……”
另一名言官也郁郁道:“我才新纳了个美妾,都没受用几次,就要魂亡金国了。”
“别这么想,此事也不是半分生机都没有,”年纪最长的言官道:“有年前几次大胜在,金人必定胆怯,且他们现下一分为二,未必不可能割地给大宋……”
其余几人同时看了过去。
那言官被几双眼睛看得额头生汗,强撑着吃了几个花生米,最后把心一横:“不就是忽悠吗?能把金人忽悠瘸了,咱们就能活,如若不然……也不知道他们装咱们回去的时候会不会找副上等棺材,我想要楠木棺材呜呜呜呜。”
几名言官被触动了情肠,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哭了半天,在上路时就不再消极怠工,开始想到了金国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没办法啊,留在宋国就是个死,谈不下来割地条款也是个死,直接叛国的话金国倒是有可能接收,但留在国内的九族和祖坟怕就惨了。
言官迂腐,但也不至于丧尽天良,连全家性命都不管不顾,往好处想,即便是死在金国,那还能得个好名声,惠及子孙呢!
当然,能不死还是不要死。
金国业已一分为二,等到了边境线上,言官们便开始抽签,一半人往西金朝廷处去见宗弼,另一半人则往东金朝廷处去见宗磐。
他们到的不巧,唐括太后于三日前辞世。
她是金太宗完颜晟的遗孀,东金朝廷皇帝完颜宗磐的生母,出身大族,对东金朝廷的建立影响深远。
这样一位人物辞世,东金朝廷受到的震动不言而喻,饶是西金皇帝宗弼心中甚为痛恨唐括皇后母子,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也派遣使臣往上京去吊唁慰问。
大宋派遣而来的三名言官,便在满城缟素中来到了上京城。
现下宋金之间仍旧是邦交关系,兄弟之国,又有此前李世民打下的几次胜仗做底子,几名言官颇得礼遇,沐浴更衣之后,第二日便被引着往宫中去见金帝宗磐。
几人心知此去关系性命,自然不敢懈怠,几次演练,确定无误之后,方才定了心,昂首阔步,往金国皇宫去。
待见了宗磐之后,不等金国侍从言语,便先声夺人道:“宗磐,你大祸临头,死在眼前了!”
宗磐接连几日为死去的母亲守夜,色中难免透露出几分憔悴,强撑着坐在御座之上,等着与宋使过过情面,却不想竟听到了这样一句诅咒之语,登时色大变,面露阴鸷:“找死!你们当真以为朕不敢杀宋人吗?!”
言官们打挨过了,骂挨过了,恐吓受过了,连棺材想要什么材料都想好了,如何会怕他一句怒喝?
当即色不变,意气昂扬,一指御座之上的宗磐,震声道:“天降彗星于东南,北方不祥之事甚矣!唐括氏之死便是征兆之一,而你,怕也撑不过今年了!”
宗磐与唐括太后感情颇深,本就伤怀于生母离世,再听这几人言说唐括太后之死乃是上天所谓,怎能不怒?
当即面笼阴森,咆哮出声:“宋人如此狂妄,竟敢诅咒母后,来人,把他们拖出去斩了,头颅用石灰处理后送到太后灵前祭奠!”
“大胆!”那言官厉声道:“我等身为宋使,彼辈蛮夷安敢有犯?我等若死,彼辈必遭天谴!”
声音硬生生将宗磐的声音盖住了。
宗磐眸光微动,怒极反笑:“好个宋使,好张利口,来人,割掉他们的耳朵,再剜出他们眼珠,我看他们还能不能继续巧舌如簧!”
那言官不为所动,不卑不亢道:“你以为我等会怕吗?未免小觑了我大宋男儿!”
说完,他三两下扯开外袍,露出血肉模糊、尚未结痂的后背:“我等北上之时,途中遇一熊罴,与之争,身负重伤,如此尚且面不改色,又怎会怕你金人!”
宗磐目光往他后背上一瞥,但见皮肉外翻、分外狰狞,无需细观,也能猜想受伤之时该是怎样鲜血淋漓的可怖场景。
女真族是有熊罴崇拜的,部族之中会在特殊的节日里获取熊罴将其杀死,以此来向上天祈福,同样,能够杀死熊罴的人,也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宗磐与殿中金国侍从眉头齐齐一跳,脸色都有些变了。
要说那宋使撒谎,他们是不相信的,因为没必要。
事先往自己背上弄了个如此惨烈的伤疤,就为了撒谎说自己杀了头熊罴?
大可不必。
先是唐括太后去世,紧接着宋使来金杀熊,到了殿上之后又说自己命不久矣,几条线索连接起来,宗磐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来。
最开始的时候宋人说什么来着?
天降彗星于东南,金国大不详?
他收敛怒色,哈哈大笑:“宋使果真忠勇,有宋国官家之风,朕方才只是想试一试足下胆色罢了,佩服至极,佩服至极啊!”
说完,宗磐亲自走下玉阶,作势要近前与几名宋使说话,却见为首的宋使忽的变了脸色,与同伴道:“挺危险的,他病的不轻啊。”
宗磐:“……”
朕就当你是放了个屁。
宋使:“非常严重。”
宗磐:“……”
艹,再逼逼朕生气了!
宋使:“非常严重,太严重了!”
宗磐:“……”
宗磐忍无可忍:“你们说什么呢?!”